是遵从家族的安排,长辈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好了。我原本,就想做一个纨绔子弟,放浪形骸,一生就过去了。但我心里,确实有着愿望。”
“请说。”
“我这一生,我希望能找到个人,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可以牵手,光明正大的,我可以娶她。”
徐时锦恍神了片刻,笑容微变。
沈昱问,“你呢?我想你最爱的,一个是权力,一个就是爱情了。现在还是这样吗?”
徐时锦静了下,温声,“我只想找到我的爱人。”
沈昱搂了下她的肩,温柔道,“祝你得偿所愿。”
徐时锦仰头,冲他笑了一下,“也祝你得偿所愿。”
两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回到赚钱初衷。
站在一间大赌坊前,徐时锦嘴角颤了下,看向旁边自信的沈昱,“这就是你的生财之道吗?”
“是啊,论赚钱,哪里会有比赌坊更容易呢?”沈昱恢复了潇洒玩乐的模样,冲她眨眨眼,一把勾住她的肩,“小锦,吃喝赌票,这可都是我的拿手项目啊。在这方面,你要相信我。”
徐时锦相信,沈公子这么多年混在那个圈子里,当然不可能白混。
沈昱吩咐徐时锦,“跟紧我,赌坊里比较乱,你不要乱跑。”
徐时锦笑一下,伸出手。
沈昱上下看看自己,疑惑,“你要什么?”
“……沈小昱,你不是吃喝赌票样样在行吗?”徐时锦笑得狡黠,拉起他的手,“一个姑娘向你伸出手,你居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伸手,拉住了沈昱垂在身畔的手。
沈昱僵硬了一下,心想:我从来不敢猜你要什么。小锦,你是那么不一样。
徐时锦确实是那么的不一样。
沈昱进了赌坊,一心以为这是他的天下。他混迹赌坊多年,任何玩法,全都可以应付。在他的计划中,定要让徐时锦看看他的英勇,让徐姑娘知道,他还是有些本事的。沈昱甚至做好了赢得钱太多,他和徐时锦被赌坊老板追杀出门的打算。
四门方宝、六博、奕棋、投壶、马吊、双蹙融、选仙、加减、插关火、大小象戏……各种玩法眼花缭乱,赌红了眼的人大声吆喝,整个赌坊的气氛火热无比。
沈公子熟门熟路,一进去,便找到了熟悉感,得心应手。
徐时锦站在他身后看。
“大大大!”
“小!肯定是小!”
“走这边,你这个笨蛋!”
“牌面不是这样的滚开!”
……
徐时锦一直站后面,在沈昱一把结束后,她低声跟他说,“我头有些晕,去门口站站。”
沈昱立即起身,“我陪……”
“不用,就这么几步的路。”徐时锦指了指门的方向,给他一个安抚的笑,“这里不是邺京,没有人认识我,我是安全的。你什么时候都跟着我,做什么都先想着我,等有一天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很难过的。”
沈昱多想说:那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不好吗?我多想对你好,好得不得了,让你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让你一辈子赖在我身边。
他没有说出口,微微一笑,点了下头,重新坐下。
下一把,他却玩得心不在焉。
输了两把后,仍没有等到徐时锦归来。沈昱坐不住,去找徐时锦。然后他目瞪口呆的,在门口一牌桌前,见到徐姑娘入座,在和一群人大杀四方。
“小锦,你……”沈昱结巴了一下。
“嘘,”她回一下头,道,“不要影响我。”
沈昱站她身后围观,他发现,徐姑娘似乎,很适应……赌坊?
对面的男人一开始轻视徐时锦,要让利。徐时锦微笑答应,接着就小赢了一把,她不好意思,“哎呀,运气好。”
对面的姑娘这么好说话,男人也不好生气。就问,“姑娘还玩吗?”
“玩啊。”徐时锦道,她手往后面一伸,“沈小昱,银子。”
“……”沈昱无语掏银两。
沈昱在旁观中,渐发现徐时锦真是了不得。输输赢赢,几把的功夫,她似乎就摸得差不多,小赢,大赢,各种赌=博玩法,她都能很快上手。且她能关照对手的情绪,在对方即将崩溃前,输一把,让对方看到希望。
沈昱自己就是老手,他能轻易察觉徐时锦每一把的输赢。一开始不上心,后来发现,似乎整个排面,全在徐时锦的掌控中?
她是如何做到的?
沈昱自己有武功底子,在这种地方,有先天优势。但徐时锦不一样,她绝对一点武功都不会,她就是一个弱女子而已。
但徐时锦能玩到跟他一样的水平。
玩了一个时辰,眼看要惊动老板了,两人才离开。
进来的时候,他们身上恐怕只有不到十两银子。出去的时候,银钱多的,需要走钱庄一套。沈昱心情大好,问徐时锦,“你是怎么做到的?”
“心算啊。”徐时锦说,“你玩游戏,靠的是自己敏锐的五感。我靠的是自己的计算能力。整个游戏是一盘大棋,所有人一同入局,从一开始,我就开始算了,算每个人得到的筹码,观察他的情绪,一步步走下去,只要是人,都会有纰漏。但这种算法我其实不喜欢,主观性太大。我更喜欢玩客观一点的游戏,骰子大小,牌面正负,我全都能算到。但是这样比较辛苦,如果有人跟我坐一起,给我暗示,会容易很多。”
她笑,“沈小昱,赌=坊挺好玩的。”
“……”沈昱半天没说话。
到他们回到村子的时候,沈昱开口,“我虽然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但我手中,还是有些资源可以动用的。我并未跟邺京完全隔绝,也没有跟沈家不再往来。你知道我是沈家的一枚棋子,我出京时,沈家要求我扮演的角色,我勉强算功成身退。但那时我心在你这里,我也懒怠,并没有打听之后的事。但是如果你要做什么,我手中的资源,完全可以给你用。”
徐时锦抬眼,看向沈昱。
沈昱笑,“你在赌=坊露那一手,不就是为了说服我吗?”他顿一下,“其实你不必这样,只要你跟我说一声,我都会答应的。”
“小锦,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站在你一边,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
徐时锦心有些堵,有些难受。
她还是……不习惯。
她说,“对不起。”
她的所有,都是算出来的。她从没遇到过不需要算计的事,她有在努力适应沈昱,但还是很难。
她真是糟糕。
可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已经难以改变了。
沈昱望着她疲累的神情,觉得自己对她要求太高了。
他叹口气,上前,拥抱住她。
沈昱轻声说,“从现在开始,一点点地适应。像我们小时候一样,那时候,你什么都跟我说的。”
徐时锦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她抬头,冷淡的眼神看向他,他给予她期待和信任。
徐时锦问,“锦衣卫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监视太子,对不对?”
“对。”
“陛下的命令?”
“对。”
“他对太子日渐不满,对不对?”
“对。”
“他其实在等着对太子动手的机会?”
“对。”
“你在锦衣卫中,实际上是在整理搜集所有的情报。天下锦衣卫的情报,全在你手中,对不对?”
“对。”
“从一开始,陛下对你的安排,就是这样,你常在青楼、赌=坊、乡间野场出入,也是为了取情报方便,对不对?”
“对。”
“也就是说,锦衣卫的情报,除了正大光明的那个司,实际上还有暗地里的?”
“对。”
“其实就算你现在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就算你已经被撤职,但如果需要的话,你仍然会立刻回去?陛下这只是一场权衡,他随时可能要你回去?”
“对。”
……
徐时锦长长松了口气。
在当日与沈昱重逢后,她就开始有这种猜测。可她从来没得到过证实,她不觉得沈昱会告诉她实话。
但事实上,沈昱都跟她说了。
沈昱温笑,“小锦,你真是聪明。”
徐时锦笑容却有些涩:她一点都不聪明。若不是那日沈昱给了她暗示,她早晚要步入陛下的这场谋算中。她为太子做了那么多事,可能全在陛下的眼里。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实际却被别人当小丑一样看着,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啊。
沈昱低声,“陛下不知道太多你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徐时锦看他一眼,自然知道是沈昱帮她打的掩护。
她有些尴尬:这些年……她在沈昱眼中,是什么样的啊。竟全被沈昱看在眼里!
他时时看着她!一直在看着她!
沈昱淡眼看她,“现在,你还愿意把计划跟我说吗?”
徐时锦半晌后,抬头,面无表情,“我有四封信,要发出去。一封给陛下,一封给徐家,一封给陆铭安,一封给陆铭山。”
沈昱微惊讶。他难得见到徐时锦不在他面前笑,难得见徐姑娘脸上冷漠的表情。他心中却有火在烧,他明白,这是徐时锦卸下心防的第一步。
“这些年,如果你一直在查我,查太子。就该知道,陆家和广平王府的勾结。我和太子当日不欲陆铭山和广平王府结亲,我蓄意破坏陆铭山和阿泠的婚事,就是不想陆家势力壮大。广平王府这些年在做些什么,我知道,我现在想,你们锦衣卫如果连太子都在查的话,广平王府的事,你们也会知道。既然知道,就该知道,现在陆家倒向太子,那陆铭山喜欢折腾,他取得太子信任的第一步,就是去江州,和广平王府合作,一同倒向太子。”
“原本我只是猜测,但现在我确定陛下对太子不满。那么,不妨让陛下更不满些。就算我不在邺京,就算我手中无一兵一卒,我也要刘望死。”
“邺京那边,我要与徐家合作。徐家如今骑虎难下,经过我的事,他们未必完全信任太子。而陛下那里,我需要交个底。如果一切都在陛下眼中的话,我需要干干净净的,不惹陛下怀疑。”
“陆铭山那边,如果他要和广平王府合作,我不妨再推一把,让他们合作的更快一些……唔,陛下让锦衣卫查了陆家这么久,现在也该动手了吧?如果我所料未查,这件事,还是沈宴沈大人负责的,毕竟他已经查了这么久。如此,不妨让广平王府和陆铭山的合作更疯狂些。”
“只有他们退无可退,太子那边,才会退无可退。我太了解刘望了,他的一切举动,我大部分都能算到。”
“沈昱,这一次,我非要刘望死。”
“他死了,我们所有人,才有机会。”徐时锦抬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