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说……他总不可能追着她要衣服吧?
发痴结束后,刘泠也稍微想了想正事。
虽然沈大人昨晚话中透露出,他现在被停职,有他刻意的原因。但刘泠总觉得陆家跟沈宴的不对盘,是因自己而起。自从喜欢沈宴后,刘泠觉得自己什么也没为沈宴做过。这一次,她想她该做点什么。
思及良久,刘泠决定入宫。
她想面见陛下,想跟陛下说明自己与陆铭山的婚事始末,想为沈宴解释清楚一切缘由。最关键的是,她是长乐郡主,作为陛下一直挺宠爱的郡主,她的婚事,就算陛下不随意指派,她也需要向陛下报备。
她所代表的阶层,沈宴所代表的阶层……陛下不喜欢这门亲事的可能性很大,虽则如此,刘泠总要说一声的。
不仅要说,刘泠还想努力一下,让陛下祝福她和沈宴的婚事。
宫中无后,刘泠进宫后,被领去了后宫,与贵妃娘娘说闲话,等待陛下有时间见她。一路去贵妃娘娘的宫殿路上,大宫女在前面为长乐郡主引路。转过宫殿一角,水亭上,对面有一对浩浩荡荡的人马过来,仪仗阵势极大,比贵妃娘娘的气势,还傲了几分。
常在宫闱长大,刘泠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仪仗规格。
之后,她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美妇人。
颜色有些苍白,姿容却玫瑰花露一般娇艳。眉目间自有傲慢和清贵之气,眼角贴着金银色梅花箔片,她云鬓花颜,冰雪为肌,一路行来,华裳翻美如云卷,目光习惯性地上扬,什么也不投在眼底。在她身后略退一步的地方,紧跟着英俊挺拔的男子,低头跟前面的丽人说话,声音轻微,似哄似宠,却只换来丽人骄矜的冷哼声。
刘泠远远欠身请安,“姑姑。”
虽不常见,刘泠却是认得的,在宫中自由出入的这位丽人,乃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宜安长公主。沈宴沈美人的前未婚妻秦凝,可是这位长公主的唯一女儿。长公主身后紧跟的那男子,自是她的驸马……不过在长公主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下,那位的气息太弱,刘泠只随意扫了一眼,若非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那位的存在。
请过安后,刘泠就等着宜安长公主过去。毕竟这位长公主的骄横,让她根本不把她们这些皇亲国戚放在眼中。刘泠以前向她请安时,长公主可是理都不理。只有她驸马咳嗽一声,她才会不甘愿地“嗯”一声以作答。
但是这一次,宜安长公主却并非如刘泠预想的那样离开。
她停了步子,认真地偏头,将刘泠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无数遍。先是赞一声,“你是刘泠吧?听人说你长得特别漂亮,是这一辈中生得最好的孩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但其实以前,刘泠已经跟长公主见过了很多次面啊。原来长公主以前从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刘泠想:沈大人总说她傲慢,真该让沈大人来看看宜安长公主……这位才是真正的目中无人。
宜安长公主的第二句话是,“听说你有病?让人害怕的病?一直没治好?”
刘泠本就不热络的脸色,更加冷淡了下去。
长公主身后的驸马咳嗽一声,提醒她注意说话风格,却换来长公主的白眼,“你咳什么?嗓子不舒服就去治病!少在我跟前扮可怜。”
再看刘泠时,她冲刘泠眨眨眼,笑得有些调皮好玩儿,“让人应接不暇、不敢得罪的病是吧?真巧,我也有。”
刘泠淡声,“嗯,看出来了。”长公主一看就有病。
长公主瞪大眼,惊奇地看她,笑容满满,“你挺有趣啊。”她更生起了跟刘泠攀谈的兴致,并解释了一下前提条件,“沈夫人前几天上我家做客,跟我说了你和宴儿的事,她说她很头疼,哈哈。我其实就是觉得有趣啊,自凝儿走后,没听说宴儿跟哪家孩子走得近,我更没想过是咱们家的孩子。毕竟沈家对子女管得那么严……我就去查了你的事啊,这才知道你的病情。”
刘泠面无表情地听着。
宜安长公主声音甜美,说话间神情有少女的烂漫娇憨,她被保护得特别好。
但这跟刘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最不喜欢自己的心理病被人拿出来说,她努力了那么久去治病,她好不容易好得差不多了,她想做的是正常人,而不是一个疯子。
但是长公主却明显对她成为疯子的路线更感兴趣些。
“说实话,你那样的经历……我觉得一般人真挨不住,早不想活了,”长公主在驸马连咳几声后,不得不翻了白眼,结束了自己的话题,“我想听听,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还能想嫁宴儿的?”
刘泠瞥她一眼,“没什么,多读书,少生气,注意饮食,注意健康的生活状况。不要去怨恨别人,不要事事认为是别人的错,多反省自己,每天让自己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将自己打扮得漂亮干净,怀着一颗虔诚热忱心,一定会遇到爱你的人,获得你想要的幸福。”
宜安长公主嗤笑。
她嫌弃地看着刘泠,一字一句重复,“多读书,少生气,注意饮食,注意健康的生活状况。不要去怨恨别人,不要事事认为是别人的错,多反省自己,每天让自己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将自己打扮得漂亮干净,怀着一颗虔诚热忱心,一定会出家的,获得你想要的安宁。”
刘泠愣住。
长公主丢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怎么,我说错了?你这是做尼姑的态度呢,还是找爱人的态度?宴儿要是找个尼姑当妻子,我可是会替凝儿愧疚的。”
刘泠觉得她跟宜安长公主一点也不志趣相投。
宜安长公主活得何等肆意幸福,爹娘疼宠,兄长关怀,丈夫宠溺,儿女孝顺。她的人生轨迹,完全是跟刘泠反着走的。
宜安长公主不跟人多说话,她更喜欢折腾她家驸马。
但恰恰是她的话,让刘泠看到了自己的误区。
她向来怕耽误别人,心理压力极大。但现在,她想,也许她该放松点?有沈大人在……毕竟有沈大人在。
之后一天,刘泠如愿完成了自己进宫的任务。她跟陛下长谈后,还在后宫戏水时,与出自陆家的四妃之一淑妃一同掉下了水。陛下得知后,当即下令严查,之后以养伤的缘由,关了淑妃娘娘禁闭。可怜淑妃娘娘的儿子才几个月大,正是哭着要娘亲的时候,就得被迫与生母分离。
这就像是陛下给陆家传出的一个讯号一样。
皇室一直在着重打压世家。
连续三代都是这样,陛下对陆家的不喜,早非一日。若有机会,他自然希望陆家气焰再低些,最好能达到抄家的地步。
陛下对淑妃娘娘的发落,传入所有人耳中,都各有解读。
沈宴与太子刘望见了面。刘望微笑递酒,“孤早想与沈大人合作,将陆家彻底压下去。沈大人经此变故,可非想通了?”
沈宴进宫见了陛下,“臣自尽心为陛下效力,万死不辞。”
陆铭安向沈宴传了消息,“沈大人,下一步有什么计划?陆铭山在家中地位一落千丈,好几位伯父都把陆家今日之祸怪到陆铭山身上,只有父亲还替他顶着。哼,他早该让贤了……”
静坐家中的徐时锦似笑非笑地收到太子递来的消息,也收到岳翎传来的消息。如往常般,她将岳翎传来的消息烧掉,只看了太子传来的。坐在阴影中,她喃声笑,“沈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若能与殿下合作,殿下真如虎添翼。只唯恐沈大人另有心思,不欲锦衣卫与殿下走得太近……嗯,我该做点什么,逼迫逼迫沈大人呢?”顿一顿,柔声笑,“阿泠啊,我会帮着你,把沈大人补偿给你,但你总得再让我利用点什么吧……”
陈世忠久久坐在虎案前,听着各方的反应。陛下在试探世家的反应,世家何尝不是在试探陛下?双方博弈,只看谁更胜一筹。只是沈宴……他进宫见了陛下。陈世忠眸子幽深,呵呵笑,“陆家啊……还是小瞧了沈宴沈大人。我也小瞧了他。”他沉沉坐了许久,起身,“备马!去北镇抚司!”
只是宫闱一件小事,不到一天的时间,锦衣卫的调查结果便已经出来,沈宴官复原职。陈指挥使等沈宴请安时,甚至温温说了句,“我会与刑部相商,把云奕一案的卷宗要回来,毕竟沈大人你已经查了很久。”
沈宴拱手,没有再推辞。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希望既然他已经沾了陆家的汤水,干脆就查个清楚分明。
走之前,陈世忠看沈宴一眼,不经意问,“我实在想不通,沈大人与陛下说了什么,陛下那般信任你?”
沈宴漫声,“大人可以猜一猜。”
“猜?本官从不猜这些小事,”陈指挥使冷然一笑,负手而去,“沈大人,莫太自负。你过得了眼前这一关,确实是你好本事,好算计。但世间之事,并非你次次都能算到。说到底,你在我所下一日,便仍受我差遣。凡事身不由己,你在锦衣卫这么多年,自然也深有体会。”
“多谢大人提醒。”沈宴漠声。陈世忠是暗示他若想陆家倒,不如做得再彻底些。不然……陈大人似有把柄在陆家手中,不得不给对方几分面子。
无论如何,这一关,过得很是漂亮。
陆家暂时不想出头,把怨愤情绪发泄到了陆铭山身上。刘泠如愿帮到了沈宴,正调整状态,打算做一个有自我独特风格的姑娘。
只因她终于发现,当她凶起来时,沈夫人才有些怕……让她一阵无语。
刘泠又可以开心地攻略沈夫人了。
并且在她对陛下的常日痴缠中,陛下对她常去北镇抚司找沈大人谈情说爱的事,睁只眼闭只眼。陛下的原话是,“阿泠啊,朕又不是喜欢拆散别人小夫妻的人,你何必这么紧张?只要你不毁了朕选中的这个能人,你就算想嫁天神,朕都同意。”
刘泠不用嫁天神,刘泠只想嫁沈宴而已。
听说陆铭山最近很倒霉,他不痛快,刘泠就痛快了,自得地去北镇抚司,找沈宴玩儿。
因郡主来的次数太多,且每次都精细装扮,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甚至开玩笑,“每天出门,只要看到一个漂亮得闪着光的美人,那肯定就是长乐郡主了。”
刘泠这次过去时,沈宴不在,她被请到隔间,喝了口茶。却突有灵感,寻了纸笔,写下书信,“沈大人,我等了你很久,你却不来。我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啊,下次见。”
写完后,她就偷偷摸摸,把自己藏到了门后,想到时给沈宴一个惊喜。
过了许久,沈宴进屋,看到了桌上那封信。抽开看了,刘泠躲着,心中得意地等他上当受骗。谁知沈宴轻笑,“她不来了?正好,来了个小美人,我需要去陪一下。”
哼。
门后的刘泠才不相信,沈大人多么洁身自好,他肯定不会找别的姑娘……
啊!对了!他武功那么好,肯定一进门,就发现她了。他就是又逗她玩……
刘泠心中懊恼着自己的失误,正想从门后跳出来,沈宴却是转身就走了。她出去,只捕捉到一个背影。刘泠抿嘴,追了出去,却看到让她不可置信的一幕:
庭院中,真有一位红衣小美人,左顾右盼,看到沈宴出来,便笑着迎上去,轻轻拉住他手臂,摇晃了两下。若非顾忌名声,恐怕两人就抱到一起了。
而在小美人跳过来的时候,沈宴居然神色自然,没有推开。
刘泠的心一下子冰凉,几近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