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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易直眉梢一挑,摘下佩刀“啪”一下搁在他跟前的几案上,一字一顿道:“你凭什么求娶。”
陆时卿答得不假思索:“凭她想要的,我都愿且能够给。她第一想要元家满门无灾无祸,平安顺遂,我可在朝周旋,令她一生无忧稳妥。她第二希望政治清明,天下海晏河澄,我愿身体力行,还大周一个太平盛世。她第三羡慕东篱采菊,避世绝俗的安逸生活,待朝局一定,我便即刻辞官,带她归隐林间,做山水闲人。”
他的语气缓慢却郑重,听到最后,元易直略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攥在腰刀上的手慢慢松了下去。
若说前两条是他认定的,一个男子为人夫,为人臣理该竭力的事,那么第三条便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料想的,陆时卿看起来绝无道理去做的事。
历来掌权势易,守权势难,抛却权势,难上加难。
他起始以为,这个看起来有点倨傲,有点气盛的年轻人,或许准备口若悬河地夸赞他的女儿,言表他的爱慕之情,炫耀他的涵养与前程,却不意他会讲出这番话来。
好像他一生所为所求,不过就是把她想要的,全都给她。
而他也当真懂得她,对她的了解甚至不亚于他这个父亲。
此情此景,元易直不可能毫无动容。他心中那股跳窜的火气渐渐消弭,许久后,拣了上首位置坐下,似乎这才愿意给陆时卿一个敞开心扉一谈的机会,双手成拳,撑膝道:“但倘若可以,我希望她所嫁之人不必富贵,不必显赫,而能够越简单,越平凡越好。”
言下之意,陆时卿显然不符合这一点。
似乎是早有预料,他淡淡一笑:“您也说了是‘倘若’。正像今有朝局如此,元家不可能独善其身,她也不可能嫁给您口中所谓简单之人。那么,这个人为何不能是我?”
诚然,陆时卿再不简单,却起码不是皇室中人。
元易直的眼光却霎时变得锋锐无比,不答反问:“元家不可能独善其身,陆侍郎身处高位,恐怕也无法在圣人与众皇子间谋得一个急流勇退吧?”
“当然。”陆时卿毫不避讳地道,“陆某也并不打算急流勇退。谁堪当大任,我便拥谁上位。放眼大周皇室,您应该看得到,这样的人,唯一而已。”
这是已经干干净净摊出了老底。
元易直听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陆侍郎,我感激你的毫无保留,也看见了你的势在必得。你是精于言语之道的政客,懂得揣摩人心,擅长以理服人,但我是一位父亲。”
“如果今天,你是在跟我谈滇南的粮收,边关的守备,我可能已经答应了你。但这事不行。”他指指耳朵,“事关小女一生,我这做父亲的,不能用听,而得用看的。”
陆时卿唇角微弯,站在他面前拱手道:“多谢滇南王殿下让步,今日得您这句话,便是我目的所在。”
元易直被他这话说得一愣,似乎有些惊讶。
他解释道:“我想娶她,却并非急于眼下。今日在此,我不费一兵一卒,说服了您,得到一个能够证明给您看的机会,这就足够了。”
他之所以急于跟元易直言明求娶之意,是因知道圣人必将插手这桩婚事,恐怕不久便会与元家商议。一旦他比圣人晚一步说明,哪怕他是真心想娶元赐娴,元家人也很难相信。
他不喜欢陷入那样无法辩白的被动。
陆时卿在心里暗暗盘算的时候,元易直却在想,这个年轻人当真了不得。这求亲之举就好比行军借粮,以万石之请,求千石之应,令施粮者心甘情愿给了粮食,却还反过来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手段,诚意,魄力,这个人一样都不缺。
元易直点点头,起身提起佩刀,道:“如此,希望陆侍郎答应我一个要求。”
“您说。”
“我想,在元家愿意应下这门婚事之前,你不要再跟小女见面了。小女此前有失当之处,是我这做父亲的管教无方,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陆时卿笑笑:“我答应您。”
“告辞。”
“我送您。”
陆时卿一路送元易直出府,临到府门前瞧见曹暗匆匆奔来,向他请示道:“郎君,澜沧县主此前落了些衣物在府上,可要顺带请滇南王替她带回去?”
元易直的面容陡然一冷。
陆时卿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然后答:“不必了,她说给她留在这里。”
这简直是在挑战一位父亲的底线。
偏陆时卿说完,却跟没事人似的,朝脸色铁青的元易直颔首笑道:“您请慢走。”
元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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