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相过亲,遇着这么个比自己小六岁、张嘴就能胡咧咧的,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就索性点一点头,拿来茶盘上的紫砂杯,推到她面前,起身亲自斟了一小杯茶。
顾策和陈大泉坐在原地,目光四处乱飘,神情有如见鬼。
他两跟姚信和瞎混这么些年,行过善,做过恶,就是没见这厮对哪个雌性生物这样温和殷切过。
他们以前美国的那帮兄弟现在大多结了婚,有时聚会,提起当年的传奇人物姚信和,纷纷大叹牛逼,可酒过三巡,难免也会心生唏嘘,觉得这祖宗长了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对待异性十几年冷淡如一日,如果不是出生时忘了带把,那肯定就是走上了喜欢男人的歧路。
但姚信和怎么会喜欢男人呢,他连喜欢这样的情绪也没有。
姚信和被认回姚家之前,日子过得相当穷酸俗气,身体不好,体格也削瘦,两性意识觉醒得得晚,很长一段时间里,女人和男人在他那儿的区别,就是站着上厕所和蹲着上厕所的区别。
他十九岁那年,才在宿舍里做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场春/梦。
梦里的女人也没有脸,只有一双硕大的挺拔肆意嚣张,鼓胀汹涌的软肉白花花一片,他长着薄茧、骨节分明的手指挤压下去,缝隙之间立马漏出一道一道白腻的凸起,汗水淋漓之下,格外引人痴迷。
第二天醒来,姚信和久久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望着自己的手掌,猛然陷入了一种自我厌恶的情绪。
他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具张着血盆大口、咀嚼肌肉的行/尸,剥去鲜血淋漓的皮囊之后,露出里面一颗爬满虫卵、千疮百孔的心脏。
姚信和因为儿时旧事,在看待欲望一事上,向来有些极端的情绪。
好在,彼时大众审美中追捧的,多是些高挑苗条的姑娘,往那儿一站,苍白纤细,瘦骨嶙峋,似乎你让她多吃一口饭,那都是逼良为娼、居心不良。
姚信和在这样形销骨立的女/色世界里得以喘息,二十几年心止如水,凡心不移,后来跟随美国的导师刘岸山探讨佛法,自此更是断情绝育,渐入六亲不认的境界。
但凡事总也有意外。
沈倩就是那个意外。
姚信和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相亲对象,会让二十七岁的自己,突然回忆起十九岁那年自我厌恶、不怎么体面的矛盾情绪。
但沈倩不知道这些。
她只是一名不怎么合格的清纯女大学生。
她的身体过于丰满圆润,肉与欲包裹在眉眼料峭的风情里,不见柔弱,只有娇憨。
她的五官也过于明媚喜庆了些。
嚼东西的时候,神情专注而享受,嘴巴旁边两团软肉跟着牙齿上下鼓动,偶尔抬头瞄姚信和一眼,被抓住了也不害羞,鼓着嘴巴乐呵呵一笑,有如乡野里到处撒欢的兔子,生机勃勃,野性难驯。
沈倩对于姚信和的皮相显然很是满意。
但姚信和除去起初的那一杯茶,之后却再没有过主动示好的行动。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顾策见老友态度实在怪异,扯着他的胳膊,便提议他出去聊聊。
沈倩见两人起身离开,不禁松一口气,望着桌上的菜,使劲塞了一大口,轻声说到:“小舅妈,我觉得我这个表侄儿实在不错,真的,看着他这张脸,我很难把持住自己。您别拿这样的眼神的看我,你当年能上我小舅舅的贼船,我不信你只想跟他探讨探讨怎么根治祖传性便秘。”
说完,她夹了一口肉放嘴里,继续摇头晃脑起来:“美中不足的,是这里菜的分量太少,要搁我们东北,简直得被举报。”
小舅妈“啧”上一声,没好气地瞪靠过去,“这里是喝茶谈事聊艺术的地方,你真当自己是来吃饭的?”
沈倩扭着脖子,坚决维护自己艺术工作者的尊严:“但劳动人民辛辛苦苦歌唱完祖国,回来就想好好吃两口肉,这有什么错。我为了这一顿,中午都特地空着没吃!人是铁饭是钢,光看美人我也饿得慌啊。”
小舅妈轻咳一声,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儿在古代,那铁定是一昏君,能吃亡国的那种。
沈倩见状不再说话,继续吃菜,独自忧郁。
这事儿说来也的确不赖她。
毕竟,要按照沈倩本人的脾气,跟姚信和这种美人见面吃饭,那就得到那种街角胡同的小店里去,量大,热闹,口味还正宗。
两人就着满屋子热闹的烟火气推杯换盏一阵吹,面红脸热,冷白的皮肤上淌着滚烫的汗水,再是高冷生疏的架子也没有了,等吃完饭出来,就算成不了夫妻,但拍过膀子、喝过酒,见面一喊,也是兄弟。
沈倩以前在东北就有挺多小弟。
她姥姥的622军工家属区在郊外,方圆几里地,周围的狗甭管谁家里的,个个跟她交情深厚,有时沈倩晚上回家晚了,站在路边嚎一嗓子,立马能得到一片积极响应。
那时看门的大爷是厂领导亲戚,隔一阵就要找着她姥姥谈话,语重心长地劝她:“陈处长啊,让您外孙女儿早点回家吧,可憋整天在外面胡吃海喝了。”
沈倩的姥姥觉得大爷长得丑,反问得格外理直气壮,“怎么,我圆儿吃你家大米啦。”
大爷摇头如鼓,泪如雨下,“她没吃我家大米。但她一回来,整个厂的狗玩了命似的嚎,男同志都不敢搞媳妇儿啦!就东头那王胜利,二栋李大强,上个月已经进了两次男科医院,再多来几次,厂长怕是也要顶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