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疏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被褥，窗台上摆着几盆茉莉花，窗户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梦似的。

    不，不，那不是梦，是真的！

    看来她并没有死，可程晓雾呢，她怎么样了？

    她顾不上看自己到底伤势如何，立即叫了起来，“晓雾，程晓雾！”

    大概是呛了太多的水，伤到了声带，她的声音暗哑难听。

    这呼声惊动了外面的人，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相貌清俊，长得很好看，身材修长，脸部线条柔和，如果好好收拾一下，应该非常阳光帅气，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但是此时他脸色苍白，下巴上一片乌青的胡茬，衬衫和裤子都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形容憔悴。

    他声音低低的，低沉而沙哑，问道：“醒了？”

    林疏影点了点头，又急着问道：“她呢，和我一起的那个女警，找到她了吗，她在哪儿？”

    男人神色悲伤，朝着隔壁努了努嘴，“她在隔壁。”

    林疏影松了一口气。

    虽然身上没有力气，但她还是挣扎着下了地。男人似乎想拦着她，但是没拦得住，她已经推门到隔壁去了。

    程晓雾躺在床上，头发已经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明显已经清理过了，但是面色青灰浮肿，额头到眉眼处，还有一个极大的伤口，使得她一侧的脸几乎已经不能分辨。

    林疏影被吓了一大跳，扑到她面前去，果然摸到她的手是冰冷僵硬的。

    “晓雾，怎么会……”

    造化如此弄人。

    明明她才是一个死囚犯，一个本就该死的人。

    而程晓雾，她刚刚转正，昨天才被男友求过婚，她本应该有美好的未来，有幸福的生活！

    可是，所有的一切，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她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还把她给托举到了水面上，救了她一命，然后跟她说，替我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林疏影捂着脸，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

    是她连累了程晓雾，如果不是她说要开一下窗吹吹风，也许程晓雾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故。

    “对不起，真希望我们是在另一种场景下认识的，真希望来接我去刑场的人不是你……”

    男人的脚步声很轻，但她还是听到他过来了，站在她背后。

    她想起程晓雾的话，问道：“你是盛清宣？”

    “是。”

    “谢谢你救了我。”

    “我只是顺便。”

    盛清宣的声音同样沙哑低沉，“我找到晓雾的时候，她半个身子在车外面，是托举的姿态，所以我知道，她是要救你的，她希望你活下去。”

    他蹲下来，握着程晓雾冰冷的手，“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因为救一个迷路的小孩而被车刮伤了胳膊，为了抓紧时间送那个孩子回家，她拒绝了司机的好意，连医院都没有去。那天她穿着一条白裙子，非常美。

    她的理想就是当警察，因为她说，她想保护这个世界，尽自己的全力，让世界上多一点真善美的土壤。

    后来我父亲去世，她怕我会伤心过度，陪了我很长时间。我花了很大的力气追她，那时候我想，这么善良的女孩，我希望她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她保护世界，我来保护她。”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喉头哽咽，“她做到了，她在最后一刻，依然在保护别人，可我却没有保护好她……”

    林疏影慢慢地在床前跪了下来，“对不起，你的人生那么美好，心也那么美好，可我却耽误了你。我的人生……支离破碎，一片狼藉，我都已经不想要了，却偏偏让我活下来了……”

    盛清宣看着她。

    她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过了，她现在穿的是程晓雾的一件睡裙，她们两人的身材大致差不多，衣服很合身。

    刚才她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不是问自己在哪里，怎么样了，而是关心程晓雾怎么样了，他就觉得，她不应该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晓雾努力挽救的一个生命，也不应该就这么重新被送去刑场。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深深的惋惜和忏悔，盛清宣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主意。

    “你想换一种活法吗？”

    林疏影愣了一下，“什么？”

    盛清宣叹了一口气，目光温柔地看向了已经毫无生命体征的程晓雾，“我是说，晓雾在最后那一刻，一定希望你能替她继续活着。所以，你愿不愿意用她的生命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