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拿出护官符,笑问:“老爷一向加官进禄,八九年来便忘了我了?”
贾雨村道:“却十分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门子笑道:“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了。”
贾雨村听罢,如雷震一惊,方想起往事。原来这门子本是葫芦庙内一个小沙弥,因葫芦庙失火之后,无处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了清冷景况,因想这件生意倒还轻省热闹,遂趁年纪蓄了发,充了门子。
贾雨村那里料得是他,便忙携手笑道:“原来是故人。”
便又让坐了好谈,这门子不敢坐,贾雨村笑道:“贫贱之交不可忘,你我故人也。二则此系私室,既欲长谈,岂有不坐之理。”
这门子听说方告了坐,斜签着坐了,贾雨村便问方才何故不令发签。
这门子道:“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的‘护官符’来不成?”
贾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我竟不知。”
门子道:“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做得长远!如今凡做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大乡绅的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做‘护官符’。方才所说的这薛家,老爷如何惹得他。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着情分脸面,所以如此。”一面说,一面从顺袋中取出一张抄写的“护官符”来,递与雨村看时,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俗谚口碑。其口碑排写得明白,下面皆注着始祖官爵并房次: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真珠如土金如铁。”
这门子道:“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俱荣,扶持遮饰皆有照应的。才告打死人之薛蟠,就系‘丰年大雪’之‘薛’也。不单靠这三家,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者,本亦不少。老爷要拿人?拿谁去?”
之后门子又将此案过程仔细说了出来,最后又道:“小的方才说的那丫头,老爷可知是谁?”
贾雨村看向门子,虽未问话,但其意却再明显不过。
门子缓缓说道:“这丫头算来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他就是葫芦庙傍住的甄老爷的女儿,小名英莲的。”
贾雨村骇然道:“原来就是她!闻得养至五岁被人拐去,却如今才来卖呢?”
门子说道:“这种拐子通常把人拐了,养在僻静处,等十一二岁出落得可人儿了,才能卖个好价钱。”
贾雨村低头半晌,然后朝门子说道:“那此案...依你怎么样?”
门子冷笑道:“岂不闻古人云:大丈夫相时而动。又曰:趋吉避凶者为君子。依老爷这一说,不但不能报效朝廷,亦且自身不保,还要三思为妥。”
贾雨村后来还是纳了门子的主意,判薛家赔了冯家一些烧埋银子,草草了断了此案。
至于关在狱中的甄英莲,贾雨村也知道了此事。
虽然他今日的富贵,都是由当年甄士隐给他的银子得来的,但他却不准备为英莲做主。
况且甄家已经败落,为了一个甄英莲而得罪薛家,实在是不明智。
所以贾雨村只当没有这回事,待甄英莲三年牢狱期满后,送到薛家去便是了。
至于那门子,只因薛蟠此案是门子出的主意,贾雨村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意。后来随便找了个由头,远远将其充发了出去。
...
金陵女牢,岳不群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来。
甄英莲见了,颇为吃惊,想不到岳不群腰上竟然还别着一柄软剑,自己这么久都没发现。
“这柄软剑如何?”岳不群问道:“我都拿它当腰带用。”
甄英莲道:“英莲眼拙,看不出好坏,只觉得甚是方便。”
岳不群笑道:“这柄剑是我在金陵镇守将军府上偷来的。”
说着,岳不群将剑身放到甄英莲面前,甄英莲借着月光看去,只见闪着寒芒的剑身上镌刻着两个大字:“清微。”
“清微软剑?”甄英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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