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甄士隐听了,便迎上来道:“你满口说些什么?我只听见些‘好了’‘好了’。”
跛足道人笑道:“你若果听见‘好了’二字还算你明白。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我这歌儿便名‘好了歌’。”
甄士隐本是有宿慧的,一闻此言,心中早已彻悟,便笑道:“且住,待我将你这‘好了歌’解注出来如何?”
跛足道人笑道:“你解,你解。”
甄士隐乃说道: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跛道人听了拍掌笑道:“解得好,解得好!”
甄士隐也便说了一声:“走罢!”然后将道人肩上搭连抢了过来背着,竟不回家,同跛足道人飘飘而去。
当下烘动街坊众人,当做一件新闻传说。封氏闻得此信,哭个死去活来,只得与父亲商议,遣人各处访寻,却也了无音讯,无奈何,少不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幸而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伏侍,主仆三人日夜做些针线发卖,帮着父亲用度。那封肃虽然日日抱怨,也无可如何了。
...
“张先生哪去了?”今日景云楼的客人们见台上的说书先生换了个人,哪里肯依,纷纷朝景云楼掌柜的问道。
掌柜的忙的满头大汗,朝客人们作揖道歉,“张先生说要离开一阵子,少则三五日,多则十余日即归。诸位诸位,今日的茶水算我的,李先生的书说的也不比张先生差,大家暂且听听便是。”
可没了张道灵讲书,大家听着总觉没甚么乐趣,一个个坐在那里无精打采,倒是那个李先生说得口若悬河,摇头晃脑。
张道灵离开了景云楼,一路来到了维扬地界。
在这里,住着一个红楼世界至关重要的人物。
此人名叫林如海,前科的探花,现在官至兰台寺大夫。本来是姑苏人氏,但被当今皇帝钦点为巡盐御史,到任刚刚一个多月。林如海的祖父曾袭过列侯,到林如海已经五世。起初只封袭三世,但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到林如海的父亲又袭了一代,至林如海便从科第出身。虽是钟鼎之家,却也是书香之族。只可惜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林如海虽然有些堂亲,却没什么亲支嫡派。如今林如海年已四十,膝下只有嫡妻贾氏生的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林如海夫妇爱女如珍,且又见她聪明清秀,便也教黛玉读书识了几个字。
张道灵到了林府外,掐指一算,然后朝林府大门前走去。
“停步。”张道灵来到林府门前,便被门口的两个门丁拦住,“做什么的?”
张道灵笑道:“反正不是做贼的。”
“呵?且不说你是不是做贼的,你要真是做贼的,跑到朝廷命官家里做贼,岂非找死?”门丁冷笑道。
张道灵从袖中摸出一件玉盒,说道:“我要见巡盐御史林老爷,麻烦小哥通禀一声。”
门丁闻言,摆手道:“老爷说了,这几日恕不见客。”
另一个门丁看着张道灵道:“这几日像你这样来找路子的读书人多了去了,老爷一概不见,你还是回去吧。”
张道灵闻言,说道:“我又不是读书人,找你们老爷也不为了升官发财,我有一件救命的宝物要给你们老爷,快去通报。”
“救命的宝物?”两个门丁看着张道灵手中的玉盒倒是价值不菲。
其中一个门丁看了一眼,道:“那你稍待。”
说罢,便转身走了进去。
林府极为庞大,是一座园林别墅,门丁一路来到后院,林如海正在陪着妻子贾敏说话。
这林如海虽然已是四十岁的人,却颧骨清秀,面容温善,身形清瘦。
至于贾敏更是温婉贤淑,虽年岁也不小了,却依旧美丽动人,只是她近日来旧病复发,形容有些憔悴。
“什么事?”看到管家带着门丁走了进来,林如海问道。
门丁禀道:“...外面来了一个年轻书生,说...说有什么救命的宝物要献给老爷...”
林如海闻言,淡淡一笑,道:“这里没有要救命的人,我也不想见客,让他走吧。”
“是。”门丁应声道。
“慢。”贾敏细腻雍容的声音响起,然后朝门丁说道:“想是落魄书生,没有了盘缠,想来撞撞运气,给他取十两银子,送走就是。”、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林如海笑道。
张道灵看着手中的十两银子,耳边听着门丁口中催他离去的话,不由心中想道:“看来还得想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