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
久而久之,这景云楼生意大好,竟成为了扬州城内最大的酒楼。
这一天,众人又汇集在景云楼内外,有钱的进了楼里坐在桌上,喝着酒吃着菜听书。没钱的站在门口,趴在窗边向里张望,虽说人如此多,却并不喧嚣,都安安静静地听那先生说书。
那说书先生站在台上,身穿青缎绸布衫,头扎景云丝带,面容清俊,气质不凡。
“上回说道:金莲正手里拿着叉竿放帘子,忽被一阵风将叉竿刮倒,妇人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却打在那人头上。妇人便慌忙陪笑,把眼看那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浮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才,身穿绿罗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可意的人儿,风风流流从帘子下丢与个眼色儿。这个人被叉竿打在头上,便立住了脚,待要发作时,回过脸来看,却不想是个美貌妖娆的妇人。但见她黑赛鸦的发鬓儿,翠弯弯的新月的眉儿,香喷喷樱桃口儿,直隆隆琼瑶鼻儿,粉浓浓红艳腮儿,娇滴滴银盆脸儿,轻袅袅花朵身儿,玉纤纤葱枝手儿,一捻捻杨柳腰儿,软浓浓粉白肚儿,窄星星尖翘脚儿....”
“等一下,等一下。”
说书先生说到一半,突然一个身穿锦缎红氅的中年文士站了起来。
众人正听得入迷,却被人打断,难免心下不喜,纷纷朝那中年文士看去。
只听那中年文士说道:“先生,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这么细致怕是不好吧?也许有辱斯文。”
众人听了这话,回过味来,纷纷点头道:“是极是极。”
那说书先生听了,说道:“这才哪到哪,后面还有更精彩,更细致的...”
众人一听,不绝心中痒痒,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叫先生继续说。
这时那中年文士摇着折扇道:“光天化日说这闺阁密事,这好吗?这不好,先生应该改一改说书之法,正好小生对此有一些领悟,不如先生去我家中详谈,如何?”
中年文士说完,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嘘声。
那说书先生闻言,笑道:“那我便换一个来说吧。”
说着,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就说说《聊斋》吧。”
“什么是聊斋?”底下有人问道。
周围的人立刻斥道:“听先生说便是,问什么问?”
那人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说书先生开口讲道:“话说有位叫‘蒲松龄’的仙人,因在仙界长生不老,所以闲得无聊,写了一部《聊斋》。这《聊斋》内的故事,便是蒲松龄仙人成仙之前在凡间所经历的所有奇诡故事。”
众人一听竟然是仙人成仙之前的故事,纷纷屏声静气,听着说书先生娓娓道来。
“这是聊斋中的一篇名叫‘聂小倩’的故事。”
“话说有个叫宁采臣的秀才,前往郭北县收账...”
当说书先生说到兰若寺偶遇聂小倩时,听众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为了增加趣味性,张道灵并未直接讲聊斋原文,而是一半原著,一半电影来讲的。
当树妖姥姥出场时,在场的人一个个神情紧绷,眉头紧皱,为宁采臣担忧不已。
而当燕赤霞出场打退姥姥时,众人又都激愤昂扬,满口交好。
突然,剧情急转直下,树妖姥姥为了对付燕赤霞,竟把小倩许给了黑山老妖,眼看一对佳人就要分别,在场的人不由的破口大骂,甚至面色苍白。
更有一些听书的姑娘,直接绝望伤心地哭了起来。
张道灵在说书的同时,还会用法力营造气氛,让听书的人不由得感同身受,好似深陷其中,这也是他在扬州城始终高居说书第一人的位置,从未被模仿着超越的原因。
当讲到宁采臣誓死不愿放弃,要去黑山老妖那里救小倩,而燕赤霞也愿意同行的时候,整个酒楼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声。
“灭了黑山老妖!”一个壮汉大声喊道。
中年文士摇头道:“方才先生说,那燕赤霞也不是黑山老妖的对手,只怕要折戟沉沙了。”
“不,小倩一定要和宁采臣在一起,燕赤霞也不能死!”一个小姑娘眼眶通红地说道。
随着剧情深入,宁采臣和燕赤霞拼命一博,眼看落于下风,全都要被黑山老妖杀死的时候,在场的听众纷纷发出一声声悲呼,就连中年文士也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张道灵讲的书,让书中角色的形象完美地展露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亲眼所见,亲身感受一样。
如果在后世,一定有人能明白,这是张道灵用法力构造幻象,将他讲述的内容呈现在众人眼前。但人们却不会发觉,他们会自然地认为这是自己脑补的画面。
当最后一刻,燕赤霞怀中的《金刚经》出现,战况一举翻转,击败了黑山老妖,三人逃出阴界时,景云楼内立刻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然而紧随其后的,就是宁采臣和聂小倩的分别,当那生离死别的一幕出现时,所有人都不自觉泪目了...
哪怕张道灵已经停止了讲述,而现场的听众依旧沉浸在那个诡异危险,凄美怅然的故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