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也不是个十分迟钝的人,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医生明确的告诉过他余简的预产期是在下个月,他走时余简也还好好的,当天因为陆越过来看望了余简一趟,他还嘲讽了余简两句,似乎是不愿意再和他争论,余简自己走去了房间里。
助理提前安排好了司机过来接他,韩谌向司机报了医院的地址。
乌云笼罩于头顶,韩谌的心情似乎比天气更要阴郁。
他赶过去的时候,看见佣人正在急救室外面等,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韩谌的语气不好,佣人也吓得一哆嗦,她道,“我……余先生让我出去帮忙买了一点东西,我回来时,才看见他摔倒了。”
佣人把自己的过错描述得很轻,之所以敢这么说,大抵也是刚才医生告知她的话,她当时打开房门,就闻到空气里传出来一阵浓浓的血腥气。
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上能有多少血,但沿着客厅有一道二十多公分宽的血痕,一直延伸到了卧室里。
余简的手边是无力掉落的手机,上面显示最后一个通话是拨给韩谌的。
之后的过程,韩谌感觉自己处在一阵混沌的状态里。
孩子不是足月出生的,又瘦又小,全身皮肤红彤彤的,像是发皱了一般,被护士处理好后放在了恒温箱里养着。
心里隐约得出了个答案,但韩谌不敢去问。
韩谌看见瘦弱的青年被人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脸色恍如一张白纸,没有半点活人气,那双以前看见他了以后会睁得大一些的眼眸合在了一起,像是再也不会睁开了。
就算一些地方被清理过了,可韩谌还是看见了血。
余简的手掌心里都是被玻璃扎出来的血痕,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像是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尽了一般,狰狞的伤口不会痊愈,也不会再有血液流出来了。
就像余简现在,不会再感觉到疼,却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韩谌以为自己不会多难受,就像当初他爸死了一样,他都是很冷静的去处理完流程,事后还很果断的和余简划清界限,将余简赶出了公司。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被他拒绝了很多次,还愚蠢的缠着他了。
也不会有人被他嘲讽,还傻子似的过来给他道歉。
韩谌嘴角轻笑了一下,他看起来确实也还算冷静,医院开了死亡证明,医生还安抚了他几句,告诉他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余简在送到医院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多少生命征兆了。
从飞机上下来不到五个小时,七个小时前余简还给他拨过电话。
韩谌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往前面翻到了那一通未接电话,盯着看了几秒,余简倒是连最后,都要让他愧疚。
他又怎么会因为这么个人,影响到正常的情绪呢。
他把这通电话给删了,就仿佛余简在最后一刻没有给他拨过电话,他也没有刻意不去接听。
他其实早就给余简的母亲找了块好的墓地,当初是想着余简哪天能和陆越撇清关系,待他还像以前那样,他就告诉余简的,也好让余简高兴点。
这些,余简都不会知道了。
余简给他生的是个儿子,还看不出脸上的五官像谁,无助的在恒温箱里蹬腿,护士就会过来给孩子喂牛奶,其实刚出生的孩子吃母乳是最好的。
孩子不太乖,没有余简那么听话,总是喜欢哭,也不知道哭什么,有时候怎么哄也哄不好。
处理完余简的遗体后,韩谌才回了一次家。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这么被他嫌弃的人,等孩子生下来了,他居然还将余简带回了家,而不是再把余简赶出去了。
家里这两天没有人回来,也没有人清理,他推开门才看见了地板上一道已经干枯了的暗色血迹,一直延伸到余简的卧室里,他突然想余简最后是在什么样的境况下给他打的那一通电话。
因为手机被他摔坏过一次,后来余简很少把手机带在身上了,放在那里也是常年关机的状态。
这串号码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在手机里保存过,直到余简后来怀孕,在他家里住了这么久,也没有保存过,两个人也是分开睡的,只有他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叫余简来他的卧室。
韩谌拿出手机,想再次翻看余简给他拨的那通电话的时间,却找不到了,他这才意识到被自己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