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收到了来自董昭与李澈的传信,待细阅之后,刘备将信纸递给荀彧,笑道:“看来董公仁已经对明远心服口服了。”
荀彧快速扫视一遍,温声道:“董国相有大才,但嗜好用奇,难免偏离正道,经此当头棒喝,也算是能迷途知返了。恭喜使君,得一贤才。”
“那文若觉得,是否应该进行惩处?”
荀彧笑道:“使君心中已有成算,若是不加惩处,恐怕也难免心气不顺吧。”
刘备微微叹息道:“云长在邯郸,多言董国相之才华,但也对他的许多做法颇有微词。两人已是起了不少冲突,而根据线报,其中泰半缘由都在于董国相的做法过于酷烈。
云长服膺明远,于邯郸之时多沿明远旧制,而董公仁却认为这些法度太过松缓,屡屡想要废止,想来他心中也对明远早有不满了。
不遵将令,刻意以酷烈之计来破黑山,无疑是想给明远一些颜色看看,却使数千人平白受害,备着实难以谅解这种行为。”
荀彧轻笑道:“才学卓著者,多恃才自傲,这也是人之常情。董国相有非凡之才,执政赵国却屡屡脱不开建威将军的阴影,心气不顺也是难免。
其作为若以常理来看,并无差错,只是囿于成见而不与建威将军沟通,才有所误会。破坏屯田大计,败坏官府声誉,想来也并非其本意。
使君若是多加苛责,却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文若此言差矣,夫立大事者,当以人为本,董公仁最大的过错在于他无视了这一点。官府立信不易,明远之法若成,不止是黑山贼寇,冀州零零散散的那些贼寇都会被屯田之法吸引,匪患便可不剿而定。
而董公仁却破坏了这一点,违背律令,擅以私刑伤人。若不对其加以惩处,官府要想以屯田之法化贼为民,恐怕是难如登天。那便不得不以刀枪剿匪,战端一起,又是生灵涂炭啊。”
荀彧敲了敲案几,沉吟道:“可他的做法,毕竟是减少了将士的伤亡,根据建威将军的传书,前线将士多感沐其恩,若是惩处,难免有损军心。”
刘备摇摇头,肃容道:“文若又何必以言语试探?备之仁义,非是迂腐,战争本就是为达成目的的杀伐,将士的伤亡在所难免。战场上的仁义,便是权衡利弊,在达成目的的同时,尽量减少将士的伤亡。
而若是目的没有达成,反倒是起了反效果,那此前伤亡的将士,岂不是白白牺牲?
孙子曰: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在用兵之事上,仁义过度,只是迂腐罢了。又岂能因为顾忌军心,而不惩处有过错之人?”
刘备话音方落,荀彧避席而起,长揖道:“使君仁而不迂,厚而不过,此正为王道,彧无疑矣。”
刘备犹豫了片刻,还是叹道:“既然文若也没有意见,那便上表朝廷,削赵国相董昭半年俸禄,此战功绩不表。其余诸事,便依明远信中所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