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嗤笑道:“李侯好高的门槛,登门无有坐席,客人只得箕踞。席地而坐,比陋室相待尚且不如,却还教客人注重礼节仪态,诚为可笑。”
李澈轻摇手指,驳道:“岂不闻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聚会高低岂在华屋陋室?羊兴祖待人于陋室,十常侍常谋于宫阙,公达兄当年难道会为了张让的邀请而推拒掉羊兴祖的陋会?”
羊续,字兴祖,其为官清廉正直,下属送来一条活鱼,他便将鱼悬于厅堂,再有行贿者便示之以鱼,表明自己的立场,于是人送外号悬鱼太守。
其家常年家徒四壁,衣冠破旧,食物粗劣,汉灵帝想拜他为太尉,例行派宦官索贿,羊续却扔给宦官一件破棉袄,致使灵帝不悦,一时传为美谈。
荀攸被李澈拿话一噎,顿时不好再接,此时起床气也几乎消散,只能是没好气的道:“牙尖嘴利,没有半句实话!不如说说你的真实想法?”
“这么晚了,收拾屋子太麻烦。”
荀攸顿时被气乐了,伸手点了点李澈,却没有再说什么。
见两人交锋完毕,刘备叹道:“明远、公达,你们倒也不必如此,人有生离死别,备也是见过不少生死的人。话又说回来,与大将军的情分也没到那一地步,倒不用担心备心中郁郁。今日也只是有些追思故人,想与大家聚上一聚。”
荀攸无所谓的道:“本有三分气在心中郁结,不过顺势导泄出来罢了。”
李澈微微颔首,转而道:“这些事倒也早在意料之中,大将军这么走下去,与太后水火不容也只是时间问题,但骤然来临,还伴随了这么多大事,终究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默然半晌,刘备幽幽道:“明远,你说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澈一怔,这才是刘备心中最郁结的事情。何进于他有恩情,但其举动却又无疑是逆大汉而行的权臣行为,他的死对于刘备来说,实在是不知该喜该悲。
叹了一口气,李澈肃然答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只要他没走到那一步,没人能断定他一定会这样做。‘莫须有’是最简单,也是最恶毒的罪名。”
关羽、荀攸、简雍三人低头沉思,反复咀嚼这四句话,张飞眨了眨眼,刘备望天思索,良久之后一口饮尽杯中之酒,一声叹息道:“明远说的对,没有到最后一步,谁又知道他究竟是周公还是王莽呢?恶意的揣测最是省事,却也非智者所为了。”
李澈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肃然道:“既如此,我等一起以酒遥祭大将军吧。”
“善。”刘备轻轻颔首,从袖中摸出一块灵位,上书“故大将军何公之位”。关张二人搬来木桌案几,摆上酒菜、香案。几人肃然三揖,刘备叹道:“大将军,一路走好。”
李澈也只能叹息一声,何进如今的身份终究敏感,即便是祭奠,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只能是熟识的圈子小范围祭奠了,否则容易被扣上心怀叵测的帽子,毕竟有吴匡张璋在前。
堂堂大将军,死后却全无哀荣,完美的继承了东汉大将军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