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顶着众人的目光,大步上前:“皇兄,短短月余,凤阳庄死伤已经过百,狐妖善用蛊虫,是以这些人个个死状惨烈,身上满是瘢痕……”
“好了。”皇帝似乎有些动怒:“朕马上就要安寝了,你说这些,就不怕朕梦魇?真真是晦气!”
淳于垣捏紧了拳头,若只是听了就要梦魇,那亲眼见了的人又该如何?百姓惨遭杀害,天子却仍能安寝,这就是东梧的世道!
“怎么?九弟对朕心有不满?”
皇帝回过身来,冷笑一声道:“你这是怨朕未曾重视?笑话,平日里上阵杀敌,死伤不计其数,如今不过是死了百余人,你竟见不得了?”
说完便弯下腰去,似乎想要看清他面上的神情,末了却在淳于垣肩上重重一拍:“九弟,朕告诉过你许多次,天家与寻常百姓家不同,朕是真龙天子,这些说到底也就是件小事,能得朕一声叹已然是造化了。”
这些话仿佛烙铁一般,字字句句都烫着他的心,淳于垣面色凝重,低低道:“皇兄,臣弟也想告诉您,天子并非神明,而是……”
“够了!朕不需你教导!”
皇帝突然怒喝一声:“你如今倒是心大了,怎么?难道你以为,你比朕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这话可谓是诛心,他只得垂头否认:“臣弟不敢。”
“哼!你不敢?朕看你如今胆子大得很!”烛火昏黄,满殿都是皇帝的影子,见他服软,皇帝却仍不称意,继续道:“朕派了史官过去,你非要跟着前去,不仅如此,还自作主张,在凤阳发号施令,最后又未能活捉狐妖,桩桩件件,朕还没跟你算呢!”
有风自窗子吹进来,夏日的风总有些黏腻,可眼下吹在身上,却是透骨的寒冷,淳于垣木然抬起眸子,终是没有出言。
皇帝一拂衣袖,愤愤道:“你若是仗着朕对你的宠信,生了娇纵之心,那便是违逆!这些日子你在府里反思,若无事,便不必入宫了。”
他僵硬地行礼:“臣弟遵旨。”
“去吧,好生反省!”
淳于垣起身,一步步踏出殿门,全盛跟在他身后,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追上他,叹息道:“王爷,陛下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正在气头上,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他突然停住,挺拔的背脊像是拉满的弓弦,紧紧地绷直:“多谢全公公。”
“王爷。”全盛低低道:“老奴冒死劝您一句,若是不想触怒陛下,就别这么直言不讳,王爷想想,那些撞死在大殿上的言官还少吗?”
淳于垣突兀地笑了一声:“怕是戳中了皇兄的痛处了……”
“王爷慎言!”
全盛立刻止住了他的话,四下打量一番,这才继续道:“王爷一向做得极好,宠辱不惊,今日这是怎的了?为何非要呛着陛下?您看方才陛下的反应,就知道他有多不满您了……”
这话将他问得一愣,仔细回想,眼前却是姜词妗替尸身遮上白布的场景,兴许是她的出现,才让自己不想再这般沉寂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