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杨锐来说,德国人的怨念犹如通化冬天的雪花一样毫无意义。虽然德国从战败始就一直在积攒技术,试图重建强大的军队,但这并不完全符合中国的利益。
——此时世界局势的演变,已经使杨锐无法判断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他只能判断某某做朋友的概率大一些、某某做敌人的可能性高一些,而一个‘强大’的德国,除了能在战略上牵制苏联,并使美国逐渐挣脱出孤立主义外,并无其他更多作用。
如果美国注定要发动战争的话,那斯大林的态度将决定中国是否要两线作战;而德国的牵制,也许会避免这一点,但会促使欧洲毁灭和北约的诞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更像是在给美国人送礼。如此,一个选择题便摆在杨锐面前:如果真和美国发生战争:要么,冒着两线作战的风险独自打退强敌,达成和约,而后在大英帝国的阻挠下继续发展;要么,纵容德国发起战争分担压力以求更容易的结束太平洋战争,但在今后将要面对美帝所领导的‘自由世界’的围追堵截。
虽然还有苏联这个不确定因素影响世界政治格局、虽然大英帝国一样会领导‘自由世界’、虽然……还有很多很多认知范围外的因素,但抛弃自以为正确的科学分析,只有一个至理被杨锐所接受:那便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讨巧的事情都不会有好结果。抱着这样的想法,神武十八年十一月底的某日,他在自己通化庄园里接见了德国代表团。
大概是好久没见丽贝卡,在她见礼后,程莐就强行把她从人群里拉走,偌大的会客室里,只留有德国总理布吕宁、戈林、德国经济部长赫尔曼.瓦伯德、德国驻沈阳总领事海因里希.格鲁恩、老掮客克里斯蒂安伯爵,以及克虏伯的长子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和西门子公司的阿诺德.西门子——至于其他资格不足的竞标商,只在客栈等候。
“公爵阁下,我国总统兴登堡先生要我代他向您致意。并祝您永远…健康。”德国总理布吕宁最先开口,好笑的是他看着丝毫不显老态的杨锐,差一点把‘健康’二字吞了下去。
“总理阁下,虽然分居大陆两端。但中德两国的友谊源远流长。”杨锐微笑的说些套话,使已经温暖的会客厅里更具暖意。“你们的来意我清楚,这次竞标我虽属意贵国公司中标,但毕竟是竞标,且不是我中国一家出钱。俄国人、日本人都有份,而美国、英国、法国,甚至比利时、捷克斯洛伐克也都参加竞标,所以要赢只能靠你们自己的实力了。”
“是的,阁下,我们完全明白这一点。”布吕宁还没到中国便听说这次巨额采购不是由中国政府主持,地点也不在北京,而是在沪上召开并由沪上一家公司组织。这显然对英美法公司有利,因为沪上市议会里三国的议员可不少。
“那就好。”杨锐见他们这么多人,有些话不好当众讲。于是将事先准备好写有招标流程的笑册子送给了德国人后,便送客了,唯有戈林作为侄女婿留了下来,跟着杨锐进入后宅。
在戈林眼中,离开政坛的杨锐依旧散发着强人的威势,据不可靠的谣言称,现任中国政府只是他操纵的傀儡,这个国家的真正权力依旧掌控在他的手里。对此,戈林深信不疑,武力对统御一个国家至关重要。这也正是霍亨索伦家族能成为德国皇帝的原因。中国虽然每个省都有军队,但因为众多原因,复兴军最强大的部队全在北方,按照中国某些报纸的说法。中华权力格局和前清毫无不同,依旧是关内出钱、关外打仗,军事贵族和关内士绅一起分享权利,有效统治这个国家。
“生孩子了没有?”戈林同着杨锐走向后宅,但他谨慎的落后一小步,只到杨锐问话。
“是的。大人。”戈林并不比杨锐更高大,所以说话时他是军人标准的立正姿态。“不过这次回来比较仓促,孩子都留在柏林了。”
“男孩还是女孩,多大了?”杨锐接着问道。
“一个三岁半的男孩,一个刚刚一岁的女孩。”戈林的脸色虽然严肃,但说到孩子目光却是慈爱的,看不到半点张狂和跋扈。
“哎!都长大了。”杨锐轻叹了一句,他记得的丽贝卡只是一个乖巧精灵的小女孩,可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而长子无名,虽然残疾让他不想面对婚姻,可亲还是定了,女子是徐华封的外孙女,明年就要成亲。
“别长吁短叹的了,今天丽贝卡来,我们都得高兴,我要亲自下厨做几个菜。”内宅里,程莐、丽贝卡,儿子女儿已是笑声不断,女儿还穿着一件西洋连衣裙,见父亲来了,急忙躲到程莐身后,而程莐一手护着她,一边笑着对杨锐说话。她虽然没听到丈夫说什么,可从丈夫严峻的神色中,她还是读到了丝丝沧桑。
“叔父……”站在程莐一侧的丽贝卡对杨锐福了福,若不是身着洋装、鼻高眼深,真要以为这只是一个华人邻家女子。
“好了,都坐下吧。”杨锐口气松了下来,他对着戈林和丽贝卡道:“虽然你们的封地在百公里外,可这里也是你们的家,就在这小住一段时间吧,在这过年也好。”
杨锐的表态让丽贝卡和戈林相视一笑,不过听闻杨锐提到过年,丽贝卡却道,“在这里过年最好,可是……”她稍微停顿,手指在仰着头懵懵懂懂的杨无花脸上轻轻刮了一下,道,“德国那边事情多,孩子也会想我的,我们只能下个月回去。”
“就说啊,你这次就应该把孩子带回来,他们还要到理藩院册封呢。……坐邮轮最好,到了波斯就可以上岸坐火车了;要想更快,那就从俄国走西伯利亚大铁路。飞机是好,可不安全,每次空难都……”程莐拉着丽贝卡的胳膊,没去厨房,开始妇女式的家常。
女人有女人的八卦。杨锐看着犹自站在的戈林说道:“咱们爷们就坐下吧。”而后从雪茄盒子里摸出一支雪茄问道:“抽烟吗?”
“谢谢!”戈林小心的接过,摩挲之后裁开一头,用火柴小心的点着。
“你们……”杨锐正想说些正事,不想外面一个声音‘咚咚咚’由远及近的快速传来。“丽姐……”进来的是杨无名,他大叫起来,如若无人的冲到丽贝卡面前,而后紧紧抓着站起身的她。
“无名……”丽贝卡正在和天真无邪的无花说话,对于‘咚咚咚’的声音并未在意。没想到却是杨无名来了。杨无名喊‘丽姐’时,她当即站起来看着他,仔细辨别着他的脸庞,而后又打量他全身,待目光落到他长短不一的两腿时,才硬生生顿住,她目光里满是诧异。
“老早的事情了,早就好了。”杨无名说着便转了一个圈,带着些踉跄,但他的若无其事只让旁人心酸。看不下去的杨锐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别老看你姐姐,还不见过你姐夫!”
“见过姐夫!”杨无名转身看向戈林,作揖行礼。他行礼,熟知中国礼仪的戈林赶忙扶住,一边说着客气话。
“都坐下吧。”作为家长的杨锐招呼着,这一屋子的客人和儿女,终于让他有了些老态。
“无名受伤是几年的前的事情,不过不管伤成什么样,是男人就是个男人。”他说罢看向戈林。似乎有些自豪道,“我记得赫尔曼是空军战斗机飞行员,无名现在也是空军战斗机飞行员,这可不是靠我的面子进去的。这是靠他自己的努力才进去的。”
“太了不起了!”戈林听闻杨无名是空军飞行员,对他更加亲切几分,禁不住要与他握手拥抱,同时他也希望能有机会在通化飞行,最好是驾驶中国军用飞机。
“有勇气的男人都了不起!”杨锐看着杨无名,感觉飞行员这个职业确实是让儿子从那一次创伤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最少开着战斗机的他又变成一个正常的男人。
“好了,说说你们吧。”程莐走后,杨锐看向戈林和丽贝卡,“德国的形势好像比以前的更加恶劣了。”
“是的,大人。”戈林点头,虽然妻子与杨锐更亲近,可作为男人,他觉得应该由他来介绍情况。“社会主义者和共产主义分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拯救德国,而我们则认为只有皇帝复辟才能将德国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深渊里拉上来。”
“复辟?!”杨锐诧异了,在他所知的德国未来历史道路中,从来就没有复辟这个选择,她要么纳粹化,要么布尔什维克化,别无第三条路可选,复辟能行吗?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复辟,难道是受自己的影响?
“大人,我们一致认定只有皇帝才能对抗布尔什维克和民主主义分子,他们看上去目的不同、口号相异,但两者在很多事情上的立场都趋于一致。”戈林解释道。“经历魏玛共和国的混乱后,很多人都怀念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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