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福特震惊于中国人可以混线生产不同车型,而通用汽车代表团的诸人则更惊讶总装车间的布置:钢架搭就的巨大车间里,即便是白天也是灯火通明,灯光下右手侧的总装线协调而安静,且与海斯克尔所见的一般总装车间不同,‘一’字型总装线被布置成‘S’型,最大程度的利用了空间,在‘S’的最上端,更有一条空中运输带传送组装部件,在生产线拐弯处,则有地下转向通道。
每隔一百秒就有一辆汽车下线,而后被工人推到生产线一侧的整车测试区测试,测试完最后送至车间最左侧的整车临时库。这似乎和通用汽车完全相同,可问题是那片场地的地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正疑惑间,代表团中的一个人说道:“克莱斯勒先生曾经说过,最好能在车辆下线的地方装上钢制地板,这样才不会飞起尘土,从而将新车弄脏……”
克莱斯勒就是沃尔特.克莱斯勒,现在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的总裁。他以‘公司医生’著称,在通用汽车公司担任首席执行官时曾将别克的日产量从二十辆增加到五百五十辆,但因为与通用老板杜拉特不和,他最终摔门而去,接替他的是现任总裁斯隆先生。
经过如此的提醒,海斯克尔才发现总装车间的地板铺的极为讲究,左侧的下线处、测试区、临时库都是打磨得闪闪发亮的钢制底板——也许是不锈钢地板,反正这也是中国人的发明;生产线和办公区是大理石地板,原料区又是闪亮的钢制地板,正因为如此,车间内看到任何灰尘,诸人脚下被打磨出防滑斜细纹的大理石地板甚至还能微微反射出些许灯光。这一切都似乎证明这里不是嘈杂混乱且肮脏的汽车生产线,而是跨洋邮轮上的高级餐厅。
海斯克尔这个财务出身的代表团团长只是外行看热闹,而被震惊了的亨利.福特则希望快速将总装车间看完,而后去看总装车间的上游——比如发动机铸造车间、冲压车间……,那里才是混线生产的奥秘之处。而不是这里。
“Waht?!”五分钟后,亨利.福特怒视着翻译,而后又收敛怒意看着陪同诸人前来参观的中国官员,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工厂负责人魏如身上。不过此时目光里全是希冀,像主的羔羊巴望着一个牧师。
“是的,先生。我们只能参观总装车间和一些配件生产车间,其他车间中国人表示涉及公司商业秘密,不合适参观。”翻译在福特的怒视下不得不把这间工厂负责人的话重复了一遍。“他们将邀请我们参加特别为我们准备的午宴。”
“不。不需要狗屁午宴。”福特坚定的摇头。“告诉他们:我们需要参观整条生产线!”
福特的意见也是整个代表团的意见,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即便现在,给他们的待遇也是全球大经销商级别的,若不是总理府亲自来电,他们只会在风景优美的厂区转圈。
“魏总办,这些可是美国代表团的代表、我们的客人,真不能让参观整条生产线?”与美国人同来的是工部侍郎马君武,他对魏如的小家子气很是气愤,让美国人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何必藏着掖着?吾国吾民,需要自信和开放。
“大人,他们是生产商。”魏如还从未遇到过帮着洋人说话的官员,马君武的要求让他很奇怪。“当年我们组团去美国参观的时候,对,去的就是福特公司,他们让我们看什么?看锅炉房!还说让我们看了生产线也没用,因为我们造不出汽车,只能造拖拉机……”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一个不好可就要影响两国邦交。”马君武压抑着温怒。先不说他们和福特的恩怨是非,这显然是不给自己面子,更是不把总理府放在眼里,然而这里是关外。是复兴会的下属产业,他拿这些‘胡子’没办法。
马君武最终的打复让所有人失望,亨利.福特更将文明杖在大理石地面敲的‘嘟嘟’响,鼻唇间的胡子都要吹飞了。唯有并不像他那么急切的海斯克尔在一边和技术主管凯特琳交谈,他们对大连汽车工厂的一切都很好奇。
“亨利那老家伙要气疯了,中国人不让我们看冲压车间。”凯特琳不但没有失望。反而对福特吃瘪有些幸灾乐祸——他早前就在福特公司上班,因为当年以T型车为基础,研发了另一款车,最终被福特毫无理由的解雇。
“为什么是冲压车间?”海斯克尔好奇问道,“这难道就是混线生产的奥秘?”
“当然。”凯特琳点头,“从总装车间来看,中国人用的大多是欧洲产的通用机床,而不是我们常用的专用机床,这就使得车床有更大的加工冗余和范围。这是优点,但也有缺点,比如总装线汽车的下线速度是一百秒,而福特是十秒,我们的雪佛兰生产线是二十五秒。”
凯特琳是技术专家,而不是管理专家,如果泰勒先生在此,就不会得出这种判断。高兴于找到中国人弱点的海斯克尔闻言追问道:“那冲压车间是怎么回事?”
“冲压车间制造汽车外壳和大型部件,冲压机床是工厂最昂贵的机床,特别是冲压汽车外壳的机床,它们负责冲压整个车身,需要特别造的特别宽大。”凯特琳道,“如果中国人真有什么秘密的话,应该是在冲压车间。但我认为里面并不一定有什么秘密,以总装线的布置看,中国人特别善于利用空间,那里更大的可能是安装了三种车型的冲压机床。
这也是他们产量较少的好处,每年生产十万辆以下的生产线完全可以合并成一条生产线,可我们和福特显然不能这样布置,因为除了凯迪拉克和欧兹摩比,其他任意一条生产线的年产量都超过二十万辆。”
“可大连汽车的年产量接近三十万辆。”凯特琳反问道,大连汽车的年生产辆他是知道的。
“那是总产量,先生。即使生产数量最多的大众,产量也不超过十万辆。”凯特琳强调道,“其他车型的产量一般在一万辆到五万辆之间,这就是中国车没办法提供现货的原因。顾客必须先交付定金,然后想等待圣诞礼物礼物一样等待经销商的电话。
先生,基于这个结果,我认为中国汽车对我们不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他们只是小批量汽车生产商,所占的市场份额极为有限,因为一旦扩大产量,就必须增加生产线,从而丧失了原来的小产量优势。不过如果可能话。我们最好能把这家公司买下来……”
凯特琳说着说着自己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既然中国人的优势是能混线生产而产量不足,那为何不多布置几条小型生产线?这些小型生产线产量累加后完全能媲美通用和福特,所以他最后提出收购大连汽车的建议——只要把大连汽车买下来,那一切都是通用的了,包括眼前这种奇特的生产技术。
“这是不可能的。”并未察觉凯特琳漏洞的海斯克尔对此反对,“大连汽车的财务状况很好,股东们是不可能同意出售的,即使同意出售,开的价格也会非常高;而我们的经济形势很糟糕,董事会也不会同意我们收购他国汽车公司。虽然中国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海斯克尔说出收购不可行的理由后,开始提出另外一个问题、也是作为财务执行官最关心的问题:“阿尔弗雷德,为什么中国产的汽车保险费要比我们少三分之一,从这里能找出答案吗?”
“我想……”凯特琳没想到海斯克尔的问题是这个,微微一愣便心领神会——自前年马赛诸塞州实施汽车强制保险法开始,越来越多的州施行汽车强制保险。这种趋势明显对中国汽车有利,因为他们故障率是所有汽车中最低的,而对驾驶者的保护措施:三角安全带、安全气囊、防抱死系统等专利都在中国人手上,任何汽车公司要想使用都要缴纳专利费。
以保险费用而言,美国汽车的统一保险费每年为一百二十五美元[ 注140]。但中国汽车因为质量优异、对驾驶者施行严密保护,保险公司开出的保险费每年仅需八十三美元,以每辆汽车使用十年计算,这等于节省了四百二十美元。几乎是一辆雪佛兰的价格。
多样、可靠、安全、使用费用低廉,这些都是中国汽车的优势。身处大连汽车的总装车间,海斯克尔不断在寻找为何中国人能把汽车造那么完美。
凯特琳‘我想’之后便停顿了,他花好半天才整理出一些头绪,他道:“先生,我想只能是中国工人在相对更高的薪水下有更强的责任心所致。”他指着生产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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