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六车。”
损失王炯武早有预估,他点头后再问道:“通讯怎么说,营长那边有指令吗?”
“营长没有,司令有。”赵文鑫似乎有些幸福,“按照飞艇给的消息,我们是跑的最前面的营,再往前一公里,就可以敲掉日本人的重炮了。”
年轻人有些兴奋,但王炯武却看着地图发呆,好一会他才道:“命令下去,伤员留人看守,以等待后续部队,我们马上出发。”
“是!”赵文鑫高声答道。十五分钟之后,炮队又开始急速前行了。
出了村子不远就是一条整齐的日军堑壕,不过它现在已经是弹坑累累了。各处的通道也被泥土堵塞,泥土里乱七八糟竖着一些木头和日军尸体,胸墙上更黏着一些血迹斑斑的人体碎片、军衣、空弹壳、水壶、裂开的步枪枪托,这里在几个小时前是被自己炮火直接打击的地方。
炮队快速的向前,只在经过这条已被炸塌的堑壕时减速。王炯武看了这个曾经的地狱一眼不由想到了刚才自己挨的那顿炮了,幸好那只是一顿炮而不是连绵不绝的轰击。要不然自己也尸骨无存了。
在向导的指示下,炮队约莫到了离北仓五公里的地方才停下。见终于到地方的士兵们不待王炯武吩咐,就开始构建野战炮兵工事,每个人都知道,前线的步兵在等自己,每个都想着,把炮弹打回去,打到刚才炮击自己的日军炮兵阵地上去。
“甲二呼叫老鹰!甲二呼叫老鹰!甲二已到指定位置,甲二已到指定位置。”在构筑野炮阵地的同时,通讯兵已经展开了电台。待一切就绪,他便开始呼叫设置在飞艇上的空中观测所。
带着些静电干扰,耳机很快就有飞艇观测官的声音,“老鹰收到,老鹰收到。射击任务:自二号检验点向东北两百码,蛇鼠八窝,不经试射直接效力射!”
耳机里观测官语句清楚,通讯兵逐句重复命令,旁边的王炯武一听到‘射击任务’。立刻喊道:“全营立即各就各位!”与此同时,随着通讯兵复述命令,作图手开始用扇形尺在图纸上量出目标和本营阵地的方位和距离,计算手则根据作图手报来的距离拉动射击尺的游标读出对应的射击仰角。
不过听到后面的命令。王炯武却迟疑了,他明白蛇鼠八窝是什么概念,那是大目标。不是现在只剩下九门炮的自己能应付的,况且自己的炮弹也不够。打完这窝等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了片刻。他便决定向上求援,“马上呼叫团部,看看附近有没有其炮营。”
副营下令,通讯长立即接通后方炮团的有线电话,四分钟协调之后,4师的一个炮营以及38师的两个炮接了过来。拿着被通讯兵握的有些烫人的话筒,王炯武快速却清晰的命令:“甲二营指挥官呼叫丙二营、丁四二连,丁四三连,射击任务:坐标a6-3h,全单位,榴弹,三群,瞬发信管,同时弹着,准备好报告!”
王炯武的声音在话筒里回荡,通过电话联络的三个炮连也如他刚才一样,在听到‘射击任务’时,各单位指挥官立即命令部队各就各位,作图手标根据目标量出方位及距离,而计算手因为他加了一个‘同时弹着’的特殊要求,除了要通过射击尺读出射击仰角,还要额外读出对应的炮弹飞行时间。
按照复兴军炮兵操典,从连或营指挥官发布射击任务,到各炮准备好回报,标准的反应时间是三分钟。有线话筒里静默两分多种,丁四二连最先回报自己准备好,它的距离最近,炮弹飞到目标只要二十六秒,而后是丙二营,需要三十三秒,最后是在射程便边缘上的丁四三连,他的弹着时间最久,需要四十一秒。
听到三个单位都回报准备好,王炯武少校使劲擦了把汗,而后大声喊道:“各单位,t加六十秒同时弹着,准备倒数!五、四、三、二、一、t!”
命令是t时间后六十秒同时弹着,对于丁四二连来说,因为其发射炮弹飞行的时间是二十六秒,所以它的齐射时间是t加三十四秒;而丙二营,因为其发射炮弹的飞行时间是三十三秒,齐射时间便是在t加二十七秒;而最远的丁四三连,按照以上,它的齐射时间在t加十九秒,最后就是甲二营本身,按照计算它应在t加二十三秒发炮。
手里捏着计时码表,王炯武盯着指针心中无比冷静,只看着时间到了t加十九秒,他方对着话筒说道:“丁四三连,发射!”再等时间到了t加二十三秒,他再次命令:“甲二营,发射!”指针一秒一秒的向前,每到一个射击时间,王炯武都会对着话筒清楚的命令某单位射击,只等四个炮兵单位射击完,他才开始下一轮攻击。
毋庸置疑,复兴军炮兵这套同时弹着战术其实就是后世美军集火射击time-on-target(tot)的翻版,炮兵司令李成源弄出这套东西的初衷其实是怀念几年前用全团火炮齐射干掉冯国璋的战例,当时稚嫩的复兴军把整个炮团都布置在了一起。但是随着战争越来越激烈,对手越来越狡猾。炮兵的布置更加灵活分散,而此时要想全团齐射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不同的距离、不同的射击仰角等等,将使得整个炮击无法在同一时间到达目标,这样就带来一个问题,当第一发炮弹落地后,敌军将会立即躲闪或选择掩护,特别是老兵,他们总能在炮击间隙里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于是在前面几炮弹发取得高杀伤之后,后面炮弹的威力大大减弱。但如果各处炮兵发射的炮弹能在同一时间弹着,那么敌军将没有任何闪避之可能。
上个月训练中,华北战区十二个炮团训练同时弹着战术,t加六十秒时,一共有六百四十八炮弹弹着。因为射击的目标只是一个公顷,炮弹和炮弹居然还未落下便在空中相撞爆炸,而炮弹落下之后时间虽然有微微误差,但第一轮同时弹着之后,这片区域的守军就判断为全灭——哪怕是百战老兵。也无法闪避这样的集火齐射。
一个炮营加两个炮连以及本营的九门炮一共是三十九门炮,同时着弹也就是有三十九枚炮弹同时落在日军头上,按照计算,一发75mm野炮若使用瞬发引信其对无阻碍目标的杀伤。其侧面是三十米,纵深是二十五米,也就是说有七百五十平方的杀伤范围。以三十九发炮弹算,即使有重叠。杀伤范围也当在十五公顷以上。十五公顷也许不大,但对于正在撤退的密集日军已是足够。
最晚的丁四二连齐射之后。只要秒钟在王炯武少校手上转完一圈,三十九发炮弹就将齐齐砸落到正在后撤的第15师团师团指挥部头上。
——拂晓开始复兴军跟着弹幕进攻,把日军前线的两道堑壕凿了好几个洞,面对势如破的支那军,后面补上来的联队未起到什么阻碍作用,这些联队很轻易就被支那军用携带的迫击炮和机关枪压制、击溃,到最后还是日军炮兵进行无差别弹幕射击,才把他们挡住。
一夜的交战,曾作为满洲军参谋的井口省吾中将终于发现支那军的素质应在己军之上,当然这是他对复兴军火力,特别是炮兵观察之后的印象。至于昨天下午支那军在十五公里厂的战线上,发起类似排队枪毙时代那般乱哄哄的几万人的冲锋,他不像其他参谋那般认为这是支那军在胡闹——即便正面有十五公里,几万人排成几排也还是人海——而是认为这是支那指挥官在有意识的锻炼新兵,特别是当时战场被支那炮兵压制,这些新兵冲锋一回,呐喊一阵,那等到下一次进攻的时候,他们的胆气就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如果己方能完全压制敌军火炮,且自己手上也有不少新兵,他也愿意把这些人赶出去冲一回。
井口中将对支那军指挥官锻炼新兵虽然欣赏但并不在意,他真正在乎的是支那军的防御体系,以及整个步炮协同体系。和只会应景助攻的日军炮兵不同,炮兵出身、参谋出头的井口发现华北支那军已将炮兵提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炮兵步兵间的配合、炮兵本身的使用,似乎都要比辽东支那军要出不少;更可怕的是他基于此做出的判断:如果一名支那士兵和一名大日本军士兵交战,那必定是日本兵胜;如果一万名支那士兵和一万名大日本士兵交战,那估计还是日本军胜;但,如果十万名支那士兵对阵十万名大日本士兵,那结果必定是善于使用炮兵、注重和炮兵配合的支那军胜。
如此的推断让井口出了一身冷汗,想到应尽快将自己的判断汇报给满洲就司令部乃至日本大本营的他,匆匆命令师团司令部后撤,但命运多舛,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秒钟滴答,计时码表上的秒钟终于回归到了原点,井口省吾的头顶顿时有无数炮弹呼啸而来,毁天灭地般的爆炸间,井口省吾方吐出半个‘快’字,便永远的不醒人事了。
大正三年五月十六日,旦,曾参加日清战争、日露战争,为帝国立下赫赫功勋的井口省吾中将阵亡于直隶前线,享年五十九岁。
将星陨落,天命难违,皇国一片哀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