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客栈算是复兴会的专用字号,在杭州起义之后,这些被关闭的客栈又重新在各大租界开门营业。只是此时不在像杭州起义前那般堂而皇之的吸收会员,甚至连情报站也不设在其内,它现在只是一个单纯的客栈,可因为之前的名声,还是有各色人等住进客栈来求见复兴会各人,只是绝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得不到回应。不过这次,顶着国会三杰名头的杨度,却不得不让客栈经理上报消息。章太炎初听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这个杨度居然就住在客栈里过年,让他不得不留了心。
“他想干什么?”杨度的名字杨锐是耳熟能详的,只是这个帝王学传人找自己何事?
“我也不知。只是此人名望极大,又是一心求见,我看还是见见得好。毕竟他是孤身一人化名住店,再则他是国会议员,应该敢把见面之事外泄,想来还是安全的。”章太炎见过杨度的文章,觉得此人和复兴会还是对味的,其宣扬的金铁主义虽有谬误,但和其他人比,还是高一等不止。
杨锐则摇头,此人以前倒想见的,包括梁启超也是想见的,毕竟后世带来的印象里,这些都是能人,可现在当这些人真实的展现在面前时,也就是那个样子,被后世赞誉的未必有那么出色,被后世贬低的也未必有那么糟蹋,一切都还是从实际来。“还是不见。他也算是士绅一类,和我们立场不和。”杨锐道。
“我看还是见一见的好。”章太炎坚持道。“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朱宽肅出来的时候来求见。我看是有投诚之意的。即便不是投诚,此来也一定是和此事有关。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看看他说什么也好。”
杨锐已经对朱宽肅这档事情厌烦之极,不过想到那杨度号称是帝王学传人,也确实可以听听他的高见,于是说道:“那我见一见。看看他能说些什么。”
三日之后的沪上租界某处。去除眼罩的杨度在微微模糊的光晕中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作为早前力推君主立宪的他,在经历一年多的国会蓝白党之争后,倒也明白君主立宪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完美。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先有国会再有宪法,则国会权力大,如英法;国会宪法同时产生,则国会权力中。如德国;先有宪法后有国会。则国会权力小,如日本。现在清庭完全是先有宪法,再开国会,其权力可想而知。国会除权力小之外,代表性也不强,即要有五千元资产或其他条件者才有选举权和被选取权,这个标准卡下来,只有不到两百万人参加了选举。比列为人口的千分之四不到。
如此君主立宪下的国会,永远只是在一个小圈子之内的捣腾。可即便是捣腾,狠多事情也办不成。满清二万多个官员,有一小半集中在京城,而另一大半则在全国两百多个府、两百多个直隶州和散州、一千三百六十个县里,平均每个县的官员仅有三到四人。农业社会官员如此分配无可厚非,但农业社会转型到工业社会,这样的组织结构显然是无法应付越来越多经济事务。再加上整个系统贪腐以及中央和地方之间严重对立,政务已经不能顺畅的传达到底层。复兴会一直攻击满清官僚系统严重**,其实官员缺失带来的效率和执行问题并不比**差多少。国会的权力、议员的代表性、官僚系统的执行和效率,这些都让杨度对现在的君主立宪完全失望,而身为国会议员的他,更是闻到革命之势不可逆转,所以他便来了。
“皙子先生有何见教?”杨锐看着白白净净,有些迷糊但故作镇定的杨度,拱拱手说道。
“此来……竟成先生当时豪杰,度在行严和守仁处都听闻先生大名,素来仰慕。今日有缘,特来拜会。”杨度说着客套话,只把杨锐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此人身材高大,确有英武之相,举止间更有杀伐之气,真是一个乱世枭雄。
章士钊、杨守仁都是湖南人,此前一个热衷革命,一个热衷暗杀,但现在满清立宪,都到英国留学去了。杨度和他们本是同乡,也多听他们提起杨锐,现在无人引见之下,只好把这两人说了出来,好表明自己立场。
“皙子先生不必见外,既然相见那自然是相信先生的为人。只是杨锐奇怪的是,先生早前曾力推君主立宪,曾与同盟会之孙汶大辩三天三夜,而后与革命分道扬镳。今日怎么又会想到见我呢?”杨锐道,此时茶水已经上来,便请他饮茶。
见杨锐居然知道自己的旧事,杨度讪笑道:“早前种种,只是对中国的之局势看不透罢了。中国如今革命之势已不可避免,即便是清廷攻占了严州,更还有林西和辽东,”说到这里他看了杨锐一眼再道:“想来西北的刀客也和复兴会有说不清的联系。”
杨锐忽听西北的刀客,瞳孔收缩起来,只道:“皙子现在这是太看得起来复兴会了,林西算是我们的地方不假,辽东可是和复兴会毫无干练了,再有那西北之地,更是万里之遥,复兴会何必把人力物力放置到哪里去?”
杨锐对辽东和西北拒不承认,杨度也是哑笑,“度之前以为中国当取君主立宪而不是革命,当属两点,一为革命破坏大,更有被列强干涉之患,再则便是满蒙回藏四地将分崩离析,所以之前力主君主立宪。现在复兴会在辽东、林西、西北都都已布局,这辽东当占满洲,林西当据蒙古,而西北则图新疆,唯有那西藏似无动作。还有则是西北的刀客老喜欢杀洋人,这似乎和复兴会的一贯作风不符合啊。”
见杨度一一点破早前的布置。杨锐知道聪明人也没办法隐瞒,只道:“你可知道,去西北的那些洋人都是去干什么的?”
杨度闻言忙道:“敢请教。”
“那些洋人。名为考古,实为盗墓,各处乱挖乱掘,将整个西域古迹毁的是一塌糊涂。抢夺财产者,财产还在,抢夺古物者,则除了他们挖来的那些东西。则古物尽毁。西北的刀客行此大义,护我中华古物国宝,可谓是中国之英雄。华夏之豪杰。”西北的格杀令是杨锐亲下的,虽然不敢承认是复兴会所为,但一说起这件事情,杨锐对那些洋人还有一种愤恨。
看着杨锐杀气毕现。杨度道:“竟成先生。若是各国一旦查实,那对革命可是有大碍啊。”
“复兴会和西北刀客并无关系,我只是觉得他们做了一件大块人心之事罢了。”杨锐喝了口茶,只把心情平复少许,“今之中国,识字的大多畏洋人如虎,不识字的只当诬洋人为魔。为虎为魔都不是复兴会所倡,洋人和我们比。并没有太多优异之处。复兴会革命是不希望洋人干涉,但不能寄希望洋人不干涉。若是那样就和满清没什么区别了。”
杨锐话毕,便沉声不言了,他只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而杨度只听得他言语切切,倒是将其和之前的孙文分出一些不同来,当下也不再客套,道:“竟成先生,听闻复兴会内有前明宗室,此事可为真?”
见他说到了正题,杨锐道:“复兴会并无此声明。现在那些报纸无非是为了增加销量,以讹传讹、胡编乱造罢了。”
看着杨锐睁着眼睛说瞎话,杨度也装作不知,只是自顾自说下去,道:“若真是如此,那中国当有救了。”他话说完,只等杨锐再问,但杨锐只是喝茶,无奈之下他便只好往下说道:“满蒙回藏,唯有西域的亦力巴里和蒙古,前明是没有统治权的,而满洲各国实力混杂,虽是前明之地,但日俄威逼,也有被割占之可能。现在复兴会在此三地都有布置,中国之版图便无虞了。而开国之后,若行君主立宪,聚全国之力,不但可免豆剖瓜分之祸,更可有重振华夏之机。”
“皙子先生此来就是要我们复兴会去找一个前明宗室当皇帝的?”杨锐道,他并没有从杨度的话里听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唯有君宪中国才能有救,否则各地一盘散沙,列强环视之下,只会各自为政,自相残杀。”杨度道。他说完又觉得饭量不够,当下站起身一鞠道:“复兴会若行君宪,度定当投身革命,全力相助。”
清末之况,亡国灭种之下,提倡怎么救国的有,而杨度则是一心一意要搞君主立宪,现在满清的君宪不可救药,又跑到复兴会这边以求君宪了。有人投效,虽不是完全切合立场,但是作为国会三杰中的一杰,拉过来以后在国会里捣乱,总是有好处的。想到此点,杨锐道:“皙子先生,复兴会是不会再立什么皇帝的,再说君主立宪,也不一定是要什么皇帝,更或者说,君主立宪其实最大的作用只是借用皇权几千年**之功罢了,如今民智未开,没有什么比皇权更好团结民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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