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杨锐对于关内革命发展的构想一直在完善,早先的教育会只是布了点,但是要成片的发展还是没有具体计划的。其实在现在的中国,就如在东北立足绕不开胡子一样。在关内发展会党是没有办法避免的,特别是江浙之地河流密布,善于隐蔽,漕运航运又发达,哥老会、安清会、天地会众多,之前虽有陶成章做了一个的调查,但是他主要集中于浙西一带,针对面不大。所以,要想在关内开展工作就要深入帮会,了解帮会,找到一套可以利用帮会打开局面的办法。这项事情的难度要比关外难不少,毕竟在东北,战争里可以靠着枪杆子力压一切反抗的,而在关内,超过一个连的正规武装就要引起满清的围剿,能用的力量极为有限,这就更要细致的功夫了。
王小徐把杨锐的电报通读了几遍,然后按了响铃,一会俞子夷进来了,他道:“遒秉,之前东北那边来报,上面说钟枚等人是什么时候出发的啊?”
见到王小徐问钟枚,俞子夷马上道:“他们是上个月二十六号的船,正常的话明天就会到沪上了。”之前收到钟枚几个要回来的消息,俞子夷兴奋的不得了,之前他去安东的时候可是没有见到一个同学,可这次便有好几个同学回来,钟枚、穆湘瑶、费毓桂、钟观诰等都和他相熟,所以他对他们回来的日期记得很清楚。
看到俞子夷脸上的笑意,王小徐道:“怎么,多年不见,这么想念同窗好友啊。”
“是的,先生。我和卜岑几个差六十天就是三年不见了,真不知道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了。对了,先生,明天码头你就不要去了,我把他们接回来就行了。”俞子夷想到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高兴劲歇下去不少。
“好吧。这事情就交给你吧。一定要注意安全!”王小徐交待道。
“再有,李征五那边……”王小徐想到了什么,然后又道:“算了,我还是再想想吧。”杨锐在电报上说如果合适,可以让钟枚等加入清帮,但他还是要听听钟枚自己的意见,同时还要多了解沪上帮会的情况。“你一会把小胡叫来,我有事情要问他。”他吩咐道。
一个多钟之后,王小徐见到了小胡,或者可以不再叫他小胡了,他已经找了会中一个编辑帮他取了一个好名字,叫做胡文耀,只是这胡文耀是在是文耀不起来——做事是卖力,但是一说补习功课,那就要瘫在地上了。每次想到小胡看书头大的样子王小徐就想笑,不过,身为先生,多笑是不好的。于是他很辛苦的忍了过去。
“先生。找了一天还是没有找到人。县城那边认识的人我也问遍了,都说没见着。”相对于王小徐的忍笑,胡文耀一脸紧张,昨天失踪的两人他都认识,都是刚入会不久的。
“找不到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慢找。急是没有用的。匡大勇家里去过了吗?”王小徐叹着气道。
“嗯。去过了。他老婆早就慌了神,一天都在哭。”
“哎!”王小徐长长一声叹息。房间里静了好一会。王小徐才接着道,“今天找你来,是有其他的事情的,沪上你已经待了三年了,各处的帮会都已经很熟悉了吧。”
小胡点头道:“都熟悉一些。但是认识的都是下面的人。”
“没关系。我相知道什么兴武六、兴武四,还有范高头、刘福彪、麻皮金荣都是干什么的?”王小徐道。
“麻皮金荣就是黄金荣。他老婆桂姐是法租界有名的粪大王,他自己则是在租界里当巡捕,听说他认得洋人的通事,叫曹什么的,那个通事常常帮他在洋人哪里说好话,他的官就一直升。不过他现在身边也就只有一些小瘪三,只会敲诈一些没有背景商铺的老板。再就是打着洋人的旗号走私些洋药,上不了什么台面。刘福彪没有听说过,但是范高头知道,不过他去年就说被官府的缉私营打死了,现在主事的是他的小徒弟,叫苪德宝,他才是沪上县城的霸主,走私鸦片、绑架富商都是他们的拿手活。”
小胡说到这里却又停住了。他问道:“先生,这兴武六、兴武四听着熟悉,听人说,这不都是清帮吗?”
“是清帮,但是清帮也是有许多帮派的。”王小徐知道凭借小胡的交际面是不可能知道帮会最上层的事情的,于是再问道:“先不要去管这什么兴武几了,这清帮平时都干些什么事情?”
上层的事情小胡不知道。但是下层的做法去世明白的,他道:“这些人好像什么都干,走私洋药、勒索商家、绑架商绅、再有……再有就是搬石头、摘桑叶。”
前面的王小徐都是听过,但是后面却是不知道。他又问:“这搬石头、摘桑叶是干什么的?”
“就是,就是卖细路仔。”小胡道,“男的叫做搬石头,女的叫做摘桑叶。”
“那他们把这人卖给谁?”王小徐忽然有点担心天字号的那些童工了,虽然都是招些八九岁并且考试入工厂的,但很难说里面有没有清帮拐卖的来的儿童。
“男的听说不是卖到庙里面做沙弥,就是卖到广东南洋去当学徒,女的要是靓的就卖到一些妓院了,要么就给有钱的人就当丫环,那些丑的就卖给没钱的人家做老婆。”小胡常常在各处混,知道的细节不少。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事情,“先生,他们大人也会卖的。”
“大人也卖,大人怎么买?”王小徐越来越不想和清帮结合在一起了,贩卖鸦片他可以接受,毕竟有太多人抽这个玩意,但是抢劫、杀人还有就是贩卖小孩他难以接受,他不想和那些人贩子称兄道弟。
“他们从乡下来招来一些大人,然后就要他们入帮,入了帮就包到工厂里做工人,清帮的人当工头,做师傅,然后这些乡下来做工的大人逢时过节,就要孝敬这些师傅。”小胡是见过那些缫丝厂、扎花厂里的工人的,每天要干十六到十七个钟,拿的比陆行工厂半工半读的童工还少,住的吃的就更不要说,反正就是惨的可怜。
王小徐也知道洋人工厂里的包身工过的凄惨,但是却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清帮参合,他问道:“所以的工厂都是这样的吗,还只是个别的厂子?”
“除了我们天字号,沪上的工厂都是这样的。”小胡道,忽然他又道:“对了,上回我听说天燃也是这样的,里面的人也都是包身的。”
天燃就是虞洽卿管的火柴工厂,外洋特别是日本的火柴便宜,加上沪上本身就有火柴厂,虞洽卿为了获得市场份额,产能上来之后就立即展开价格战,以打开市场。火柴原料里氯酸钾虽然是自产的,但早先投资的时候,为了省钱机器没有买全,一包火柴里,人工成本几乎占了一半,为了快速招满工人同时压低成本,于是清帮控制下的包身工就这样进来了。想到火柴是虞洽卿占大股的,王小徐想说什么忽然又不想说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能操控的工厂管理好。
而且,比这更重要的是要不要和清帮的合作,虽然任何会党、任何头目说起来都是侠义的、仁慈的,可这只是他们的外表,那些不做正事的帮会能有钱来花天酒地,都是通过无数非法血腥的手段来牟利的,和这样的人合作,他不想,但不合作又该怎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