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说了很多中原的故事,你说这里是母亲的家乡,这里的人都很相亲相爱,他们对我们都很亲和。可是为什么现实和你说的一点也不像呢?这世上的人们为什么总要打来打仗呢?”她一声声,“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管再怎样不能接受,事实就是已经很明显了。柔然,完了!
父汗临终的身影飘浮在眼前,为了换取和北朝的相安无事,他们也曾经进贡皮毛骏马和能歌善舞的少女,换取北朝的庇护。可贫苦的牧民们并没有过上更好的日子,他们还是不断地迁徙,寻找更好的草地和水源。
“阿黛尔,”他按住妹妹的双肩,一字一顿地说:“这世上的事没有那么简单的。大的动物要吃小的,就算麋鹿也要吃草,可是有谁去怜悯那些草呢?人也是一样,大的部落就要吃掉小的,小的再去吃更小的。弱肉强食,这就是现实!”
可他的妹妹根本听不进去,她咬着嘴唇不愿出声音,用手蒙住脸庞,低下头去拼命地摇。
“我讨厌六哥,四哥以前总是喜欢把我驮在肩上看星星的,他还把自己骑的马儿下的小崽子送给了我。”她抱紧自己的腿,把头埋在膝盖上,声音呜咽:“可是,四哥杀了他……我还记得好多好多其他的人,他们都对我很好。我想热依扎,想看见她穿着火红色的裙子对着我唱歌。可是因为六哥,他们都死了,我讨厌他,讨厌他……”
热依扎,郁久闾害怕听见这个名字。那个像火焰一样的姑娘十七岁了,她总是骑着火红色的马,穿着同样颜色的马步裙,像太阳落山时彤云的颜色。她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像雪一样白,细长的小辫一直垂到了腰际。那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姑娘。
“哥哥,我要是能像父汗那样该多好,只要我说不打了,大家就都不打了。六哥还会给我编蜻蜓,我还可以赖在四哥肩膀上不下来,热依扎骑着她的红马……都是因为六哥,我讨厌他!”
“阿黛尔,大汗死了!”
她浑身颤抖,猛然抬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得郁久闾燕都心中也是一颤。
“不用恨他了,”他忽然觉得全身都很无力,“你的六哥,已经死了……”
“北朝的军队已经在开赴柔然王庭的路上了!几大汗王都死了,还有他们的家族亲眷,没有一个人逃脱。”他的语气透着令人心酸的苍凉,“我们的牧民再也没有好的草场了,牛羊活不下去,人也就活不下去。柔然,要亡了!”
“不要——”郁久闾云黛瑟缩成一团,泪流满面,口中不断喃喃:“不要……”
“阿黛尔!”他加大力度按住了妹妹瘦弱的的双肩,“阿黛尔!柔然没有了大汗,还有你,你可以做到像父汗那样的!”
她满脸泪痕,狠狠抓着他的手臂急切地问:“真的吗?只要我说不打了,他们真的就不会再打仗了吗?”
“当然!”他看着妹妹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肃穆,“阿黛尔,你是柔然最后的希望了。”
你要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柔然就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