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时间并不受到限制,谁也没有开口强催。
继苏谋落子后,过了良久,苏元礼终于理清棋盘上的思路,沉稳的落下一粒白子,看向苏谋,慈眉善目道:“当今苏家,唯有拥有九重灵资质的你才能继承!”
苏谋听闻此话,拿捏着棋子的手滞在了半空中。
停顿良久。
他又慢慢将棋子放回棋盒里,一脸认真道:“父亲说笑了,论年纪,谋儿不过十七八,若不是自小受父亲娇惯,养成了一身的恶习,此刻恐怕还在灵者学堂中学课呢。
论资历,大哥二哥以及六位部首,他们要么是年少有为,要么是老重沉稳,都是为苏家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有些甚至是我的叔伯辈。
至于我那九重灵的资质,跟这些相比也算不了什么,单是我大哥,开灵八重资质就相差无几,谋儿何德何能。”
苏谋诚恳推脱,这也是他的实话,相比起广阔的天地,他岂会自缚手脚,让苏元礼捆绑在苏家?
“一切名利财帛,红粉恋情,都是浩瀚如烟海的生命历途中,一条曲径通幽的美丽小路罢了。
小路固然迷人,可如若不走出来,又怎会见识到大道上的精彩风景。
尝遍酸甜苦辣,历经人生百态,方能领悟生命之精彩所在啊!”
想到这里,苏谋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直接从棋盒里拈出一粒黑子落在棋盘上。
哒!
落子的声音,像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剑锋,直插苏元礼的内心。
他说的也是实话,不光是内心中的愧疚感,更是苏谋九重灵的资质值得他倾注心血去培养,只是苏谋的再次拒绝,令他黯然神伤。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哪有什么永恒不灭的王朝,父亲何必苦苦执着于苏家,依你的实力,为何不抛开所有梏桎,外出履历一番,争取在有生之年突破那灵神之境,也不枉一世为人!”
苏谋荡气回肠的豪言壮语令苏元礼肃然一振。
他没想到,就是面前这个被全族上下鄙弃为飞鹰走狗之流的苏谋,能够说出连苏元礼自己都未能说出过的超然见识。
这不禁令苏元礼低头沉思,想了半晌,他最终摇摇头,苦涩涩的笑了。
棋局上,苏元礼落下一白子:“我老了,只想安安稳稳的守住我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
“有志不在年高,父亲正是老当益壮之年,何故如此缩手缩脚。”苏谋紧紧追问。
“你还年轻谋儿,有些事情你不懂,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自然就明白了。”苏元礼语气沉重道。
苏谋冷漠道:“说到底,父亲还是舍不得苏家家主之位的权利罢了!”
苏元礼争论道:“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强大的后盾!让你们日后生活的更好!”语气中,隐有一丝怒意,显然是在责怪苏谋的不理解。
“但你给的,未必就是别人想要的。”苏谋语气不咸不淡。
“我想我大哥苏达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吧,依大哥的实力,想要胜任六部中的任何一部,都是绰绰有余的!
可他的选择却是在外带领商队走商,此间的缘由父亲难道不该好好想想吗?”
苏谋与苏达素未谋面,但此话却一针见血的分析出了苏达的心理。
苏元礼被说的呆愣住,棋盒里拈棋的手指无力松开,棋子脱落。
“是啊,达儿的能力完全可以担当六部中的任何一部部首,他为何不选择担任六部首之一,就近在苏家发展势力,这对日后争夺苏家家主可是非常有利的啊。
但他却偏偏选择了商队,远离了苏家。难道真如谋儿所说的那样,我从小把他当成苏家继承人式的培养,却不是他想要的?”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吗?苏家对达儿来说竟是一座无比想要逃脱的牢笼。”
苏元礼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以前在苏家,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他也从未想过这些,皆因所有的族人对他都是百依百顺,包括苏达。
此时,苏谋缓缓的落下一粒黑子,将苏元礼的白子吃掉半数!
棋盘上,黑子极具攻击势头,充满了偏执与疯狂,激进的棋势令黑子饱受危机困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白子尽数围绞。
苏元礼的白子则中规中矩,像一座沉稳的大山,岿然不动,但其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一味的防守,缺乏进攻意图。
久守必失,在苏元礼的棋盒中,只剩一粒白子时,他的布局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到不可察觉的差错,被苏谋精确的捕捉到。
败局已定,这盘棋,苏谋赢了!
落下最后一粒黑子,苏谋离开静心亭。
苏元礼起身眺望。
走到岸边,苏谋微微侧身,半转脑袋,平淡的对苏元礼说道:“父亲,其实你没有错,只是人与人之间,是不相同的。”
“有些人,你可以掌控其心,使他走上你认为正确的道路,但有些人,你无法掌控,他天生就是孤独的行者。”
“这点,望父亲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