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烟消云散,他鼻子都给气歪了。
混账东西,自己不学无术还要赖他没有管教好!
“咳咳。”陆钦压低声音笑,为一场即将爆发的家庭伦理惨剧划下句号,“我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不如我先带你过去讲堂认认路,也和你说说你这门课的一些详细安排?”
说完,陆钦就拉着山余走了。
衡玉没急着离开,她懒洋洋站在原地,恰好听到山文华在嘟囔,“怎么回事啊,我说得不对吗?我都先说自己想他,服软说了句好话才开始抱怨的。赵侃明明告诉我这个技巧很管用,现在居然失灵了。不行,我得去找赵侃算一算账,他差点害得我被我爹暴打一顿!”
衡玉:???
她飞速伸出手,一把扯住山文华的衣袖,另一只手温和拍拍他的肩膀,“别去找赵侃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
山文华露出求知的目光,“为什么?”
衡玉决定有同窗爱一点,说话方式委婉一些,“是这技巧过于复杂,让你没能领悟到它的精髓所在。”
“这不能怪赵侃。”
山文华:???
衡玉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没事,收拾收拾该去上课了。虽然山大人上的是选修课,但第一节课所有人都要去试听。”
总得先把八门选修课都听一遍,学子们才会知道自己自己对哪一门更感兴趣。
盯着衡玉的背景几秒,山文华猛地反应过来,朝着她的背影大喊道:“过分了,你怎么能骂人呢!”
不能怪赵侃,那不就是怪他自己了!技巧过于复杂,让他没领会到精髓,不就是在骂他单蠢了!
衡玉抬手比了个“二”的手势。
山文华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负责管理馆藏阁的萧督学很快出现在他面前,温声笑道:“触犯书院第二条规定。在馆藏阁大声喧哗,罚抄一遍《中庸》,外加去蹴鞠场罚跑五圈,明日午时前完成。”
山文华的脸色一下就青了。
***
山余上课的斋室名为“如梦斋”,这个名字摘取自他曾经写下过的一首词。
如梦斋墙壁上挂着的,全部是山余的得意墨宝。
他一踏入斋室,瞧清楚里面的布局,脸上的表情顿时柔和几分。
不得不说,白云书院实在是处处慰贴,分外合他心意啊。
而且刚刚和陆钦一同走来如梦斋时,陆钦也把书院当前的教学模式详细介绍给山余了。
把学术融入游戏环节中,让一群纨绔子弟们边痛苦学习,边愉快玩耍。
的确无愧之前衡玉所说的“玩得开心,学得安心”。
山余抚须轻叹,“教学构思委实精巧,而且下了很大功夫。”
这其中耗费的巨大人力物力,简直难以估量。
如果不是话本实在有意思,如果不是附加任务的奖品都十分精致,如果不是特殊奖励的糕点非常好吃,除了能在白云书院吃到,再也没有任何地方能有这种糕点……
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压得一群纨绔子弟们发狠般学习。
山余酸溜溜道:“你收了个好弟子。”
在这一点上,他十分眼热。
陆钦这老家伙以前过得惨,怕是把自己所有的好运都留到了暮年。不然怎么到致仕了,生活反而越过越有滋味。
***
山余已经知道白云书院的学子有所改变,但当他站在讲堂之上,看着下方那些学子时,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几分感慨。
实在是,不感慨不行。
上完课后,山余又跟着陆钦、衡玉前往蹴鞠场,看着一众学子们在蹴鞠场嬉闹跑步。
少年锐意尽显其中。
一直到时间不早,山余才坐上马车赶回帝都城里。他明日还得去衙门,今晚自然不能留在白云书院里居住。
不过他已经决定,等休沐日时肯定得来白云书院好好住上一两晚。
马车回到山府,换好一身常服后,山余就被尚书夫人和老夫人团团围住。
她们两个人向山余打听起幼子/幼孙在书院过得怎么样。
“瘦了一些。”山余抚须,十分满意。
他身为文人,审美上还是喜欢清减削瘦一些的美少年。
他这幼子五官不差,但好相貌全都被肥嘟嘟的肉遮挡了。现在锻炼了好几天,人显得精神不少。
然而,这四个字落在尚书夫人和老夫人耳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小孩子有肉一些,那叫胖吗?那就有福气!才去了白云书院五六天,好好的一个福气少年居然就瘦了!?
老夫人脸色微白,“这白云书院,不会克扣了文华的伙食吧!难道他们还体罚学生?”
山余一愣,才发现自己话中有歧义。
看着老娘那脸色苍白的模样,他连忙把前因后果解释得清清楚楚。
尚书夫人和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拍拍胸口,尚书夫人抱怨道:“老爷你也真是的,话就该y-i次忄说清楚些。我们还以为文华在书院里糟了大罪。”
山余摆摆手,再次安抚,“放心吧,吃喝用度我都瞧过了,比国子监好上不少,甚至没比家里差太多。”
比国子监伙食好,尚书夫人信。可是一所书院的伙食和家里差不多,这就太夸张了吧。
山余知道她不信,只好说:“休沐日时我带你和娘去白云书院住上一晚,到那时你自己亲身感受一番,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尚书夫人满意笑了笑,又和山余打听起山文华的学业。
提到学业,山余要感慨的东西可就多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说得口干舌燥。最后感慨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看到文华刻苦读书的模样。他这小子性子惫懒,以前总是让我看得直冒火。”
然而,尚书夫人和老夫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以前是国子监耽误了我们家文华,他其实可聪明着呢。”
老夫人也说:“还好我们英明,坚持让你把文华送去白云书院。”
山余:“……”
第二天是早朝。
山余一大清早起床,换好朝服就乘坐马车进宫。
他这人性子端正古板,抵达金銮殿时,距离上早朝还有一大段时间。
结果他刚到,就发现素来姗姗来迟的神威侯和吏部左侍郎居然都到了。
一瞧见他,两人立刻笑容灿烂,一副哥两好的模样迎上前来。
神威侯说:“你昨日去白云书院上课,感觉如何?那些学生们能不能静下心来听你上课?如果他们沉不下心你也别恼怒,毕竟以前爱玩爱闹惯了。”
说着说着,他才露出狐狸尾巴,“你有注意到我家赵侃吗,他表现如何?”
吏部左侍郎的套路一模一样,先是以一种慰问的口吻,打听起山余昨天感觉如何,然后连忙问起自家儿子的情况。
山余:“……我看了课表,两位的课都安排在后日吧,到时你们亲眼去瞧一瞧就知道了。”
神威侯和吏部左侍郎一左一右夹住他,“别啊,反正现在也是干站着熬时间,你介绍介绍白云书院的情况,也能打发时间,增进同僚间的交流和感情对吧?”
山余:“……”
呸,都是千年的狐狸了,有什么感情好增进?
但他们有一句话没说错,现在距离上早朝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干站着熬时间也是无聊。山余就轻咳了咳,简单把白云书院的情况告诉他们。
等到上早朝时,山余身边早就被围满了人——这些全都是白云书院学子的家长们。
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山余人缘有多好,被半数朝臣死死围住。
近来朝堂没什么大事,山余站在文官一列,等着早朝结束就回衙门去处理公务。结果早朝刚一结束,他才走出金銮殿,就被殿前行走的内侍拦下了,说皇帝有请。
元宁帝召来山余,是想和他打听打听白云书院的情况
他暂时不能出宫亲临白云书院参观,只能借此来解解馋。
当今天子有问,山余当然知无不言。
而且为了让元宁帝听得开心,他还提起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元宁帝听得乐呵,嘴里一口一个“爱卿”,还把山余留下来一块儿用午膳。
吃过一顿御赐的午膳,山余离开皇宫,回到他的礼部衙门处理公务。
忙活到下午,事情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山余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给自己泡一壶茶喝。
他正准备走出办公的房子,就被国子监祭酒杜卢堵了个正着。
山余有些诧异,“杜大人,您可是个忙人,今天怎么过来我们礼部衙门了?”
杜卢搓了搓手,“我是来寻山大人的。这不是听说山大人昨天去白云书院上课了吗?我想找山大人打听打听白云书院的情况。”
山余:“……”
从昨晚到现在都一直有人在打听,意思差不多的话他都重复三遍了,到底有完没完!
事不过三,不干!坚决不再干了!
他忙着呢!不想把同样一番话再多复述一遍!
***
杜卢坐着马车气冲冲回到府邸。
祭酒夫人正在检查孙女的嫁妆单子,瞧见他这副模样,奇道:“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的?怎么这么生气?”
杜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还能从哪里,我从礼部衙门回来的。原是想去找山余那老匹夫打听打听白云书院的情况,结果那老匹夫随口打发了我,让我白跑一趟,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气性怎么还这么大啊。”祭酒夫人嗔他一眼。
“不说也罢,我不等什么休沐日了,反正如今国子监闲暇无事,我明日就亲上白云书院,亲自去感悟一番白云书院的风采!”
杜卢性子略有些执拗,既然说了,第二天早上他先去国子监告假,就施施然坐上马车,前往白云书院。
性子执拗,这就是那么多年他一直在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没挪动过的原因。
他这种性子在观场很难如鱼得水,更适合教书育人。
白云书院山门之壮阔波澜,杜卢早有耳闻,甚至是那句训言,他早已临摹了不知道多少遍。
可当亲身站在山门之前,将山门所有景物都收入眼底时,杜卢才知道,耳闻的确远不如亲眼所见。
那种扑面而来的豪情,只有亲临才能感悟一二。
他站在石碑前,仔细欣赏着上面的字迹。
待的时间有些久了,久到守着山门的仆役上前,向他行礼,温声问道:“这位老爷,不知您亲临白云书院,可是有何要事?”
杜卢扭头看向仆役。
这个看守山门的仆役,穿着整洁的灰色布衣,行礼时礼节到位。由一个小仆役,杜卢就可以窥见很多东西。
他语气温和,直接道明来意,说自己乃国子监祭酒,此番上门是想来拜访好友陆钦。
当然,两人不熟,以前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但这不妨碍杜卢张口就来。
友情嘛,是可以培养的,只要白云书院合他心意,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留在书院,到那时候他和陆钦的友情就自然而然培养出来了。
没错,只是看了个山门,甚至还没进去白云书院里面参观,杜卢就已经在思考一种可能性。
——致仕,抛弃国子监,转投白云书院!
作者有话要说:【营养液加更七千五字】
今天的更新放到晚上!
来,大家继续砸营养液吧,我完全可以继续肝下去!现在迫不及待写到这个世界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