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笑够了,还特地提醒,“你为这便宜儿子而死,他那时的精神状态可就有点不稳当。”
无忧点头,“一目了然。”
太子要是不动容,问题才大。
潇潇又道:“我用管理员权限给你查查……”片刻之后,她问,“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你只要别告诉我好坏消息其实是一个就成。”
“那当然不能够。平行世界嘛,你懂得,上一轮里你离开之后,太子登基做了皇帝,是位货真价实的明君,但对权门世家以及宗室杀伐过重……”
无忧秒懂,“你的意思是他有点……入魔迹象?”
“就是这个意思。比起上几轮,太子变得暴躁不少,八成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温柔?”
这话无忧不赞同,“说得好像他以前脾气很好似的。他还没到直进安定医院的地步吧?”
潇潇刷了个占满整个光凭的大笑脸出来,“必须没有。”
无忧松了口气,“然后呢?”
“好消息是,他应该没有想起你当贾赦那一轮里的所作所为。”
想起当时太子那眼神,无忧现在都略有不安,“他那会儿眼神不大对。”
“所以这一回你尽可安心,你们依旧是亦师亦友的纯洁关系。”
无忧翻了个白眼,他知道潇潇看得到,“我跟他什么时候不纯洁了?”
本来就没啥,不然潇潇能这么轻松地调侃?笑够了,潇潇正经道,“我说也是。你们两个老爷们,哪就跟小说里一样,说爱就爱了。再说你以为我是摆设吗?”
无忧也道:“弥补贾珠,你自掏的腰包?”对潇潇不用道谢,直接用行动回报才是。
毕竟是青梅竹马,重逢之后默契也分毫不减,潇潇道,“我刚才跟贾政讨价还价一下,成仙我都木有办到,他要是还坚持,我就让他洗洗睡了。”
无忧赞同极了,“不惯他这个臭脾气……既然不是那材料,就老老实实混吃等死,偏偏还志向远大。”贾政要是个胆大,明智且坚定的人物,荣府何至于走到抄家那一步?
潇潇乐道,“听你的,不让步。”说着又刷出个大大的笑脸,“你该出去啦,别再冷落你的便宜儿子。”
从系统里出来,无忧眼见太子目光还是直愣愣地落在自己脸上,他又轻咳一声,“殿下?”无忧仔细端详了下:嗯,好歹脸色恢复了一点。太子这疲惫又兴奋,再顶着对黑眼圈儿的脸……这风采简直更胜往昔。
此时邢、王两位夫人扶着贾母来到外面,丫头婆子们不能上前,还是贾母吩咐赖大进来禀报。
等到赖大弯腰弯到额头都快触地了,太子才好似回过神来一样,他挥了挥手,“孤是来探病,不必再搅了老人家。”
这是他不想见老太太和太太们的意思了。赖大行礼后便退出去传话……就这么一小会儿,赖大已是满头汗。
等赖大出门,太子才忽然想起来:这老封君是师傅他老婆,我是不是态度忒不好了?
无忧哪里想得到太子在这儿纠结上了?他前踏一步,在太子眼前晃了晃手,“醒醒啊,臣跟您有好多话要说。”
二老爷……今儿这是怎么了?!
话说,贾政的本性如何不好说,但表达在外的永远是个古板大家长的形象,合不合格另说因此无忧穿了贾政之后,几乎一出场宁荣两府的爷们就都看出不对劲儿了,而且几乎全都生起几分忧惧之心。
太子最近有点喜怒无常,贾珍他们几个真怕二老爷临时“抽风”惹急了太子。毕竟刚刚太子那话……任谁听了都是在找由头发作的样子。
屋里一时落针可闻,然而太子上前,一把抓住无忧的胳膊,快步出了门。众人因为“应付不来这突发状况”而一脸懵逼,片刻后便一头雾水地面面相觑起来。
话说太子拉住无忧一路快走,边走他还边回头,“师傅,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无忧目光落在太子抓着他的手上,还笑话他,“您这是要带我私奔不成?”
太子脚步一顿,也笑了,“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师傅,”他低声道,“我可想你了。”
无忧一怔,旋即也柔声道,“老臣在呢。”
太子这阵子吃药而吃得阴晴不定,他的心腹们,比如跟着来到荣府的太监和侍卫们见到太子异于常人的举动,多少都有点心理准备,这些人这会儿正落下十来步的距离,紧紧跟着他们。
无忧让太子拉着往前走,回头看着这几个苦逼兮兮的大小兄弟,尤其里面有好几个熟面孔——太子被废,被圈禁在宫中时,他们依旧守在太子身边。
于是无忧便提议道,“捡地儿不如撞地儿,殿下就去我……书房吧。”
太子道:“好。”
无忧抖了下胳膊,“殿下,臣不跑。”
太子这才松开了手,干笑一声,“情急之下,什么都没想。”
二人直奔贾政书房,路上无忧又道,“既然您都带了太医来,就帮珠哥儿瞧一瞧吧。那也是臣的孙子,亲爹不疼,祖父总得心疼一下。”
无忧大约能想到,有潇潇的补偿,贾珠能多活几年,但究竟是几年,就看贾珠自己的造化了。
太子回头看向身后的内侍,“让陈太医给贾珠好生瞧瞧。”
太子的心腹太监领命,心里却在嘀咕:刚才您见着贾珠一副即将咽气,神志不清的模样,简直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即让贾珠他爹谢罪,这会儿真见着贾珠他爹,您怎么又把贾珠丢一边了?
只不过这太监口风甚严,有疑问也不会轻易开口。
却说无忧亲自带路,把太子引进书房。
太子露面,可把一众在荣府混饭吃的清客吓着了,不过旋即这帮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便跃跃欲试起来。
无忧焉能看不见这起子小人眼中的熊熊烈火?
他一句话就断了他们的念想,“各位从赖大那儿每人领上一百银子,当做仪程,诸位另寻恩主吧。我也就不追究各位究竟都往忠顺王府传过多少次话递过多少消息了。”
别说这些清客,连不远处站着的赖大也僵在原地。
无忧瞄了赖大一眼,“你也回去好好想想,一会儿太子回宫后,你该跟我说些什么。”
赖大几乎是失魂落魄地逃了。
清客们表面上奉贾政为主,实际上全听赖大吩咐:如今他们的“主心骨”溃败逃离,他们自然也灰溜溜地跟着赖大跑了。
然而他们这番举动,更坐实了赖大背主狂妄的罪名。
这一切太子都尽收眼底,他激动的心绪也渐渐稳定下来,还能念叨无忧,“这样的刁奴早该惩治,如此一来忠顺王不就也知道师傅性情大变了?”
无忧捋胡子的时候,不小心拽了根长须下来,疼得一咧嘴,“殿下怕吗?”
老子弄不死他!太子笑而不语。
无忧拍了拍下太子的肩膀,总之一切尽在不言中——生为贾家人也有不少好处,不仅容貌上佳,个头也一直都让无忧很满意。
太子不矮,无奈贾家人都太高。于是无忧无论怎么穿,想拍太子……就拍太子。
被拍得舒坦的太子笑眯眯地跟着他师傅进屋,落座。
无忧率先屏退左右,外间也不留人:他直接把小厮丫头全都赶进了厢房。太子也让内侍和侍卫全到院子里的长廊处等着去。
眼见太子现在神志清醒,双眸晶亮……心腹太监领命而去,不过心里依旧在嘀咕:差点以为荣府二老爷给他家太子下了咒!这是多少年了,他居然见到了和颜悦色的太子!
“闲杂人等”一概“撤离”,挺大的屋里就剩师徒两个,无忧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之后,才再给太子也倒了一杯。
太子还道:“师傅也忒小心了。”
无忧摆了摆手,“是我不信我这傻儿子。任用多年,还信赖有加的大管家最先投递,这要是我,早没脸做官了。”
“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今晚我就替师傅除了他吧。”
“莫急。”无忧一笑,“殿下找个会审案的好生收拾下赖大,必有意外之喜。”
太子闻言便笑,“意外之喜?那可真好。”
无忧直接坐在了太子对面,轻松道,“臣一闭眼一睁眼,就成了臣这不成器的二儿子。正巧小厮来报说是您来了,我赶紧跑过去,结果您正兴师问罪……”
太子面皮微红,显然心情一点也不平静,“上辈子您走了之后没过几年,我便登基了。只不过终究伤了点根本,四十多岁身子就不成了。我媳妇先后生了两个儿子,有六弟辅政,我媳妇也看着,我咽气也咽得安心。万没想到再一睁眼,居然回到了……现在。”
太子坚信,这是老天爷让他弥补人生缺憾。忆起几世恩情以及交情,恍惚过后再次神情坚定,他郑重问道,“师傅这回有什么心愿?”
穿了这么多次都能相随相伴,无忧怎么都得给太子一个说法,于是他把实情稍微修改,跟太子解释道,“殿下身负国运民望,您又是贤能之人,若是执念深重自能轮回重生;但臣……可不行,为了保证魂魄完整,必得用心助人捞取功德。”
太子听了微微一笑:这与他猜测的几无差别。
师傅手持灵玉看命批命那一回倒也罢了,毕竟贾宝玉衔玉而生得天独厚,占了孙子的壳子也算白捡个便宜;但上一世里,若无要紧的好处,以师傅怕麻烦的性子,怎么还非得让他出面,帮点鸳鸯谱?
想起前世,太子难免“晴转阴”,“是我拖累了您。”
无忧笑道:“那您可得好好报答我。这次老臣争取多活些年,就想寿终正寝了。”
这算哪门子要求?
太子忍不住激动道:“我欠师傅你的太多,你总得让我回报。”
“有您在,宁荣两府就倒不了,老臣也不会绝后,这还不是天大的回报?不然就凭臣这儿孙们的脾气和脑袋瓜,臣坟前的蒿草都得有半人高了。”
若无太子看顾,他死后儿孙就得落魄到都不能及时给他扫墓祭奠了。
无忧本是随口一说,却正好戳中太子的心事。前世,每逢忌日,太子都是亲自祭奠,每次还都要在牌位之前上香,并默默坐上好一会儿。
只不过这些话太子不会提起。
忆起往事,太子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把您女儿女婿弄到了京城,不过夫妻俩去得还是早了些,我给你孙儿和外孙女指了婚,婚后听说小两口日子过得不错。”
无忧点头道:“我就不放心我那闺女和外孙女。”
太子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师傅疼哪个?我亲眼所见,师傅对儿子像是捡来的,只有女儿才是亲生的。”
无忧抚掌笑道:“殿下,老臣的儿子都是来讨债的,只有闺女贴心。臭小子们小时候就淘气,等长大了,心也大了,开口就是要银子要人手要地盘……哪像闺女,就算要银子,好歹也知道关心她爹心情好不好,问问她爹乐不乐意给。”
太子前世亦是二子一女,对这话感触极深,大赞道,“肺腑之言!”
于是太子再见阔别将近二十年的师傅,没叙上几句旧,更没对朝中局势有什么商量,而是二人坐下来聊了大半个下午的儿女经。
眼见快到饭点儿,无忧还是狠下心把眼巴巴等他说一块喝个小酒的太子轰跑了。太子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荣国公府,他一指自己的心腹内侍和侍卫队长,“替我多留心。”
无忧回到书房,无比欣慰:做了小二十年的皇帝,太子依旧是那个他亲自教导出来,仍不失赤子之心的……好孩子。
潇潇听了就笑,“他要是对不起你的教导和疼爱,你也不会甘心舍命救他……你又不是愿意找虐的人。比起我给你加载的系统,果然是你自己培养出来的金手指太子最合意。”
潇潇最是一针见血。
这个“舍命”固然是打了折扣的,但在咽气时身体经受的痛苦,无忧可是体会到了百分百。无忧道:“那是,就算知道不会死,我也怕死啊。”他话锋一转,“看你这话,我有不祥的预感。”
“你的预感很正确,”潇潇叹道,“政老爷松口了。他也不是非要成仙不可,但却要求顶着他的名头在某一领域里做到极致。”
这一看就是潇潇的说法。
无忧自行阅读理解出了政老爷的真意,“读书科举入翰林院,让圣上或是太子因学识而赏识,一步步地……从翰林学士走到礼部尚书,甚至入阁,最好再给下一位太子做老师?”
潇潇先是刷出一个“么么哒”,旋即心悦诚服,“不愧是给政老爷当过亲爹的。”
无忧轻松道:“不用完全照办,别看他要求多,实际上他的心理底线并不高。”
潇潇就笑,“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呗。”
她还解释了下前因后果,“贾珠不是想多活五年吗?你只用他的壳子过了两年多,所以我把差额补给他,同时你在他近亲之中挑一个对象,再成全一下。不过我看得过眼的任务,差不多都给你接完了,于是……情不情愿也只能挑中政老爷了。”
“放心。”无忧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忽然对潇潇道,“我妈人已经醒了,眼看着将来生活自理不成问题。几轮以前,我就不那么担心了……潇潇,我现在还耐心认真做任务,都是为了……我想跟你回家结婚……”
无忧话说出口,全部心神便都集中在眼前的光屏上,心里……也不是不忐忑。
潇潇沉默许久,才刷出一行字来,“你这是求婚?也忒没诚意,戒指就不提了,连下跪都没有。”
潇潇这反应……无忧笑了:潇潇大约是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而且她越是开心就越要故意挑毛病,实际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而且她所谓的毛病,一听就能揭穿,于是无忧当即笑眯眯问道,“等我回去,不管是单膝还是双膝,又或者打着滚跪都行……总之都听你的,只要你答应。”
“好吧。”
无忧大喜,“你答应了?!”
“当初,你把我认出来,唉,”潇潇心里道,这大概就是真爱了,“我真是高兴坏了。不过,”她话锋一转,“在咱们老家,我可是个植物人。”
无忧立即道:“那我就更得努力做任务。”
潇潇呵呵一笑,“喏,你的金手指……我尽力了真的。”说完,光屏一暗。她这举动简直像是……故意装死,或者落荒而逃。
实际上,潇潇在光屏的另一边已经脸红心跳到必须停下来,冷静一下。
无忧则靠在榻上,手里拿着庄子,挡着半边脸,可嘴里已经轻轻哼起小曲儿:如果可以,他很想真正面对面向潇潇求婚,而且求婚成功还要抱抱亲亲……嗯,最好能一起睡……
可惜条件不允许。而且,这么多年了,潇潇脸皮还是薄……
无忧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到贾母院中说话。别说贾母,就连贾赦贾珍,以及邢王二位夫人都想知道太子究竟跟二老爷说了些什么,可他们又知道纵然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
总归二老爷不会做对家里有害的事儿。
无忧果然只是道:“有太子派来的太医照看,珠哥儿必能大好。”
王夫人微垂着头,几乎抑制不住嘴角上挑:老爷和珠哥儿都得了太子青眼,她焉能不喜。
贾母却没这样乐观,“太子有心了。”
无忧看着王夫人,平静道,“太子问我,咱们家是不是缺银子使?国公门第,府里的太太~奶~奶怎么还让下人放起印子钱?”
这也是京城头一份:旁人家里也有靠放贷赚利息的,但人家都是让投靠自家的商户或者地头蛇出面。
屋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目光全都落到了王夫人身上。王夫人这脑袋也再抬不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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