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表认出他来,说道:“原来是王大人;我在这儿等您手下的一个士兵。”
那军官生得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此人名叫王真,是燕王朱棣手下燕山右护卫军中的一名百户,听得姚表的话,奇怪地问道:
“我手下一个士兵?什么意思?”
姚表笑道:“是啊;他不放行,我怎么可能进得去这王宫呢。他去向王爷通报了,我得等他出来。”
“哪个不长眼睛的,岂有此理;”王真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立刻火冒三丈,抓过边上的一个士兵,劈头就问道:“刚在谁在这儿值班?”
答曰:“回大人:薛六。”
“薛六?”王真微微一愣:“他又不是新来的,姚大人他不认得?为什么不放行?通报个屁。”
答曰:“回大人:不知道。”
王真问姚表道:“姚大人,您身边这两位是——?”
姚表答道:“都是我的朋友,王爷叫他们进宫有事商量。”
“末将冒犯;敢问两位大人尊姓大名?”
姚表笑道:“你也学会客气了?这位是袁廷玉袁高人,这位是沈若寥少侠。”
王真显然是早有耳闻,立刻恭敬地说道:“原来是两位;王爷已经久等了。三位大人就请进去吧。”
姚表道:“那可不行;薛六还没同意呢。”
王真涨红了脸,道:“大人放心,我一定打他二十军棍!大人不必和他一般见识,大人请进吧,何必为他浪费时间。”
姚表摇头微笑道:“不可不可;我一定要征得他亲口同意,才能进这端礼门。”
王真无可奈何,还要说话,手下一个士兵喊道:
“薛六回来了!”
随着喊声,一个人从端礼门里跑出来,飞快地跑到他们面前;正是刚才那个严厉的士兵。
“不长眼睛的东西,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三位大人的驾你也敢拦?”王真张口便骂,上去照着那士兵的脸,啪啪给了两记耳光。
那士兵两颊顿时肿了起来,却十分不服,不卑不亢地说道:“小的奉大人之命,对所有入宫人等一律拦住盘查,向上通报,获得批准后方许进入。小的是奉命行事。”
“你还嘴硬,姚大人你不认得吗?你又不是新来的,跟这儿装什么愣头青?”
“王大人,王大人——”姚表看不下去,拦住了王真,笑道:“您消消气;我来跟他谈谈,这儿的事大人不用操心了。谈完之后,我三人自会入宫见王爷。”
王真怒气未消地瞟了一眼薛六,说道:“大人自便;大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一般见识?不会不会,”姚表望着王真离开,开怀大笑起来,回头看了看沈若寥和袁珙,笑道:“咱这不叫一般见识;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对不对?”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姚表到底什么意思。
姚表走到薛六面前,看着他,问道:“你叫薛六?你是哪里人?”
这薛六个子不高,生得精瘦黝黑,五官端正,一双黑眼睛闪闪发亮,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姚表,两颊却羞赧起来,由于肤色太黑,变得紫红紫红,说道:
“小的是胶东人。”
“你认得我吗?”姚表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薛六毫不迟疑地答道:“认得;姚大人谁不认得。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不敢有丝毫马虎。”
姚表笑道:“你刚才进去向谁通报了?”
薛六道:“小的去找王大人,王大人在这儿,小的没有找到,直接向谭将军报告,谭将军说,王爷有旨,快快请姚大人和两位贵客进来。”
“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姚表笑问道:“那,下次我再在这端礼门门口遇到你的时候,你能不能直接放我进去?”
薛六不假思索地答道:“不行。”
“为什么?”姚表微笑地望着他。
薛六面不改色,语不变声:“小的要奉命行事,必须对任何人进行盘查,向上通报,除非王爷另有旨意,否则姚大人和道衍大师也不能例外;小的多有得罪,姚大人见谅。”
姚表背起手来,意味深长地微笑道:“说得好;不过,你要敢作敢当。接着站岗吧。”
他回头望了一眼沈若寥和袁珙,带着两人一同走进了端礼门。经过薛六身边的时候,沈若寥不由好奇地瞟了一眼这个倔强的普通士兵;薛六仍是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背冲城门,旗杆一般,继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