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烙印（3）

    “嘘——先别着急承诺，我亲爱的哥哥。”阿瑟渐渐收敛起嘴角的笑容，像从小一起长大亲兄弟般，勾肩搭背地将艾尔伯特的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在他的耳畔低声提醒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学会了一些道理。如果想得到别人的认同理解和接纳，就必须学会如何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哪怕其中包含东西是连你自己都感觉厌恶的。”

    艾尔伯特浑身颤抖的转过身，眼中看到的是一副宛若地狱的现实缩影。

    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事先没有准备应对吸血鬼的武器。大厅内的守卫和随行的侍卫，根本无力抵抗希斯所率领的吸血鬼精锐。场中的局势仅仅只过去了几分钟的功夫而，便从负隅顽抗的以死相拼，转变成了吸血鬼单方面屠戮的饕餮盛宴。

    面对身旁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然后体内的血液被一滴不剩的吸干。许多人因为忍受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所带来的压力最终选择了自杀。

    仅剩下的众多家族高层成员，以及老宅里的一众落选继承人，也因为失去了侍卫的保护。走投无路地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地，哭诉着，祈求着，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注意到艾尔伯特于心不忍地闭上眼睛，阿瑟意味深长地叹息道：“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善于发表感性言辞的人，毕竟无论多么动听的描述，都远远不如亲身经历那般真切。不要回避，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些人体内流着与你我相同的血液，他们就像当初的我，或者现在的莉莉一样，弱小、无助、彷徨、任人摆布……”

    “是的，我体会到了。我很抱歉。真的，真的，很抱歉。”艾尔伯特平日里虽然心思缜密作风滴水不漏，但一切的动机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和莉莉尽量远离家族内部的权势纷争。性格谈不上坚忍的他，近日来一直强忍着被迫要和女儿分离，还要振作精神应付天默等人的痛苦。此刻，在阿瑟一番言语刺激之下，似乎也已经到达了心理上濒临崩溃的极限。

    看着人到中年的艾尔伯特竟然羞愧地流下泪水，作为局外人的天默忍不住提醒道：“适可而止吧。我们的目标是卢瑟，你再继续下去他会崩溃疯掉的。”

    “放心，我有分寸。”阿瑟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然后看着老泪纵横的艾尔伯特，继续接着之前的话题补充道：“让我们再换一个角度想想，你期望他们得救吗？”

    “是的，我想，如果你允许的话。”艾尔伯特呜咽着回答道。

    借助吸血鬼的克隆技术，制造出的全新躯体，仿佛被阿瑟动过什么手脚。除了外貌身形与原本别无二致以外，周身根本没有任何恒温动物的体征。如同是一具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尸体般，一旦靠近就会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因为他们是的家人吗？”阿瑟冰凉的手臂像钳子一样，死死按着不停颤抖抽搐的艾尔伯特。看着他连连点头的样子，舔了舔嘴唇，有些不置可否地拒绝道：“刚才我说过要换一个角度想想，所以现在我大概也能理解，你们当时是怎样看待我了。就像我把这些人视作叛徒一样，虽然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但他们从来没把我和莉莉当做家人。上天赋予查尔顿的才能，在这些人的眼里不过是谋取最大利益的工具和筹码而已。虽然家族的荣耀和利益高于一切，但能够让我们彼此成为家人的根本——血缘，如今却成为你们买卖的道具……”

    说到这里，阿瑟神色黯然地慢慢放开了艾尔伯特，同时也顺手撕掉了他左胸前的金熊族徽：“在我看来这样的行为，要比我之前所做一切都要可恶。甚至是比起我来，你们才更加不像是人类。”

    看着艾尔伯特失魂落魄的一动不动，天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地跟在阿瑟身后，向着大厅另一端的会议室走去：“问你一个问题，家族对你而言，到底代表了什么？”

    “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琐事……”阿瑟头也没回地向前，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地唏嘘道：“我曾经以为查尔顿就是这个世界全部，不过那时我像莉莉一样，一直过着完全封闭的生活。只要认真完成布置下来的功课，达到长辈的要求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任何东西作为奖励。直到我被送往澳洲见证了秩序的彻底崩溃，然后辗转来到神域城遇到你和其他洗罪人。那时我才发现家人并不仅仅是一个称呼，世界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广阔。”

    天默闻言楞了一下，站在大厅中央戏谑地调侃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正常的童年。”

    “不，这一点也不正常。”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阿瑟冷哼了一声，也跟着慢慢停下来。环顾着周围被俘虏的族人，然后饶有兴趣观察着天默的反应，询问道：“你知道我当初对洗罪人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怪胎？”天默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试探性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是羡慕。”阿瑟摇了摇头，莞尔一笑道：“洗罪人中有一堆像你一样，性格乖张不守规矩的家伙，但是你们却能聚在一起和睦相处，甚至能在关键时刻为彼此牺牲献出生命，这是我当初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团结，互相理解，弥补彼此之间的缺陷，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与查尔顿诸多的硬性指标相比，你们看起来才更像是一家人。”

    天默沉吟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坦言道：“既然如此，那当初你为什么要试图窃取洗罪人的秘密呢？”

    “正因无法理解，才想要去探索了解其中的奥秘。”说着，阿瑟嘴角挂着微笑，转身来到会议室的大门前，“我是一个求知欲非常旺盛的人。无论那是禁忌，还是邪恶的，只要感兴趣，我便会想方设法一探究竟。更何况，洗罪人的诞生和创世文本的出现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果不仔细研究的话，我又怎么可能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