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是谁?是……是小诸葛吧?”
“小诸葛?”
“就是叫,诸葛风云嘛,是那个小娃娃吗?”
“真人,时任苍绫宗宗主确实是诸葛风云,可是,可是他老人家已经一百二十多岁高龄了。”
“啊?他,他居然也成个老头子啦?哈哈……我久不出来活动,没想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妙机微笑摇头,一副感慨万千模样,“郭宗主,你知道吗,我上一次见到他,他才这么高。”说着伸出手在自己胸口处比划比划,“不过十岁吧?”
“在下冒昧,却不知道真人您今年贵庚?”郭裕飞望着妙机,见他多说了也就五十岁年纪。
妙机抬手掐一掐一绺胡须,摇头说:“记不得啦,记不得啦。从两百岁之后我就不算了。”
他说到这里,跟在身后的夏忠再一张脸憋得涨红,险些笑出声来。
显然,妙机道人所言重重皆是信口开河,他不过三十多岁,只是风餐露宿,饥饱无常,面貌上比常人老得快些,他也不是瞎子。什么少年时被耘吉道长搭救,什么在苍菱山上修炼三十年开了天眼,什么看到诸葛风云时还是十岁的娃娃云云皆是子虚乌有。
他双目之所以呈现灰色,是因为上头上覆了两片薄薄灰纸,这灰纸也算是个灵宝,从漠州淘换来到。这纸从一面看是灰色,从另一面看则是透明无色,附着在眼睛上不痛不痒。经过长久的训练,他能够做到在装瞎时长长久久不眨眼,这倒是真功夫。
妙机道人用这纸装瞎子可谓神来之笔,配合心眼一说,却是挺唬人的。他自己经过多年的总结,也发现想要行骗成功必须尽快交代出“眇目”与“心眼”这两点。
这灰纸一两银子能买巴掌大的一张,裁剪得当能裁出十小块,施法催起后可用一月。这装瞎子的纸是妙机身上最贵行头,催动纸张变成一面灰色,一面透明的法术是妙机唯一会使的法术。
来到燕若绢卧房,其他人都留在门外,只有郭裕飞沈墨砚以及妙机道人进来了,妙机看到金光笼罩的燕若绢,很是吃惊,再看胸口剑上,更是纳罕,心中暗暗说:“这人伤成这样居然还没死,也当真神了。就这伤,别说我救不得,就算是真的真人也无能为力啊。”
“真人,我内人伤势如何?”
“唔……自然是很重了。”妙机说。
“那……还有救吗?”
“呵呵,若是不重,想必宗主也不会去请贫道了吧,放心,当然有的救,这可不是我见过伤的最重的,我见过头颅被割,四肢皆断,呃……”
他吹牛皮吹惯了张嘴就来,有时候控制不住,话尚过大脑,却已出口。说出后又觉得吹得太过离奇,赶忙止住,含糊过去,“就好比,好比那么严重的都看好啦。”
沈墨砚早就看出这个妙机是骗子,但无奈郭裕飞是关心则乱,失了判断能力,甚至有些甘愿被骗的意思了。
她想要揭穿,一来是没有绝对的证据,二来是不忍让郭裕飞丢了希望。
郭裕飞听妙机居然能把断头的人都救活,有些不信,但转而却想:“真人这句话可能有夸张了,但治燕若绢应该还是有把握的。”忙朝妙机拱手:“那就有劳真人了,带内子康复,定有重谢。”
“呵呵,报酬暂且不谈,咱们先治伤。”说到这里笑容忽失,严肃地说,“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贫道能治这伤,但可需要你来配合,你的作用也很关键,明白吗?”
郭裕飞忙说:“真人有何吩咐,但说无妨,晚辈但凭驱策。”
妙机微微颔首,端立床头,也不再看燕若绢,也不说话。
郭裕飞侍在一旁,见真人久无下文不知所措,这时候沈墨砚说:“喂,你是要吃饭了?”
郭裕飞忙开口斥责:“墨砚,怎么能对真人如此无礼?”
妙机重重“哼”一声,面脸不悦。郭裕飞又厉声说:“墨砚,快向真人道歉!”
沈墨砚一万个不愿意,但夫君有令,她不得不从,敷衍地一拱手:“对不住。”说完抬步便走,出了门去了。
郭裕飞又连连致歉:“真人莫要生气,她说话是冲了些,但心地很好,没有恶意的。”
“哼,那是郭宗主的妾室吧?”
“是,是……”
“那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了!”妙机说罢,猛地将道袍袍袖一甩大步朝外走去。
郭裕飞赶忙跟上:“真人息怒,真人息怒……真人,你要去哪里?”
“宗主不是说准备了素斋吗?贫道可不好拂了这番好意。”妙机道人翻脸如翻书,一提到吃的立马又是一张笑脸了。
“对对对,快请,快请!”
少倾,饭厅之上,妙机道人坐在首席,郭裕飞反倒在下首相陪,夏忠坐更次一席,沈墨砚赌气不来,偌大的圆桌上只有三人,空荡荡的。
“真人试一试这道素鸭。”郭裕飞殷勤备至。妙机道人呵呵一笑,夹了一块素鸭来吃,一吃便赞不绝口:“唔,好,好吃,真好吃,真能吃出鸭子味儿啊!哈哈。”妙机得意忘形,嘴上没了把门的。
大洪国道教盛行,分支众多,各支教规均脱胎于道教,但也有许多修改。就比如苍绫宗也是道教分支,但却允许宗内弟子饮酒,只是不能醉酒,亦允许宗主以下结婚生子,总的来说规范要宽松不少。
但各分支规范无论如何宽松,都禁吃荤腥。妙机真人自称“贫道”却说出“真能吃出鸭子味儿啊”这话有就有滑稽了。
夏忠连连咳嗽,提醒妙机,妙机也马上想起自己当下是个道士,吃不得荤,赶忙端坐,慌张间丢下素鸭。
灵机一动,连忙解释:“我在未入苍绫宗前,吃过鸭肉,呵呵,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啦。”他未遮盖口误,立马又扯了个谎,他虽然长长挨饿,但有时候一旦行骗成功,就比如当下,那一段日子可是大鱼大肉。比如,他上月就吃过鸭肉。
如此信口雌黄,说谎成性,很容易前头说了后头就忘了,两头对不上,叫人戳穿,十分难堪。
但妙机纵横吹牛皮界数年,摸爬滚打,练就一张厚厚脸皮,即便被戳穿了他还能诡辩,即便实在无法诡辩,他还有坦然处之,脸不红心不慌的功力。
即便挨了揍也没什么,反正挨惯了,身子皮实,无所畏惧。几顿包饭下肚,几两银子到手才是关键,据说在湖州城各大赌场里,时不时便能瞧见一个鼻青脸肿的赌客,那十有八九便是刚赚完银子挨了打的妙机真人了。
郭裕飞根本不在乎他守不守清规戒律,只想着他能够救活燕若绢即可,忙夹起一片素鸭放入妙机碟中,说:“真人请用。”对于他刚刚所说全当未闻。
妙机放下心来,大吃大喝,渐渐忘形,没了一点端严气象,夏忠不住提醒,但他却不住遗忘。
夏忠气恼,在心里说:“怪不得骗了一辈子,还是流落街头,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吃完了饭,妙机摸了摸油光锃亮的嘴巴,在捋了捋心爱的八字胡须,朗声说:“走,去看看伤者。”
郭裕飞连忙带路,又来到燕若绢卧房,妙机坐在床边小凳之上,装腔作势地燕若绢诊脉。他摸了又摸,却摸不到一点脉搏,暗暗心惊:“难不成这人就这一会儿功夫却死了?还是说原本就是个死人,这个郭大傻帽,却痴心妄想想让她转活过来?”
他心中所想,全反映在脸上,表情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