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梵烟只是摇头,回头正撞上魏红玉有些关心的眼神,想了想,拼命压抑下心里多解释一句都明显感觉出的烦躁,“我很累。现在只想一个人走走。”
魏红玉看了看谢梵烟。点头,“也好,那少夫人早些回来。婢子先回去了。”说完便往王府的马车去了,轻巧的上了马车,与车夫叮嘱了几句,车夫看了一眼谢梵烟。然后没有多少就走了。
魏红玉以为这个年轻的少夫人是因为这件计划和这次入宫的压力而郁郁不欢。这时候不能逼迫太狠,反倒该松手。让少夫人自己想清楚,所以并不勉强。她在马车的颠簸中微微闭了闭眼睛,想要休憩,此时。她若知道谢梵烟如今正全力克制着拔腿跑回宫里跑到皇上面前将一切告诉皇上的**,全力让自己不要回头拖着步子慢慢往街上走,魏姑姑怕是再不会有如今这般放松的表情了。
谢梵烟走到繁华的街市。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若此生不用再与长公主纠葛,不用再在王府虚与委蛇,这样的热闹繁华,也许还是她可以去染指奢求的。
走着,却漫无目的。
街上也有人回头,看着这个衣着华丽相貌美丽神情却恍惚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都露出了几分探究,几分好奇,心里猜测着这是哪家的贵妇人,只是很快收回神色,又往各自的路上走去。
经过了一家生意惨淡的面铺,里面还算年轻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为今日的柴米油盐支出收入而喋喋不休的吵着,身边二人小小的女儿和儿子却在他们的吵架声中笑闹追打。
谢梵烟默默看了一眼,脚步不停,可是脑海里却总想着方才那一幕。
大千婆娑世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只能自己走过,不可替代。
人生而受苦么?可是这个世界偏偏有无数的热闹与欢笑。
“谢夫人。”好像有人在后面叫自己,谢梵烟并不确定,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谢夫人。”这次确定了,的确有人叫自己。
谢梵烟迅速找回心神,回头看去,却并未见到人,真的听错了?
谢梵烟眼里闪过一丝迷惑,转身待要继续走。那个声音又凭空落下,“谢夫人,在这里。”谢梵烟这次把握住了声音的来源,忙顺着声音看去,一辆精致低调并不显得十分华贵的小小的马车里,一个人掀帘而笑,茶色的琉璃在落日最后的余晖下妖异异常,原来是他。
谢梵烟抿了一个笑容走过去,“蜀王殿下。”
“还真是谢夫人。刚才看背影像,还以为是我看花了眼。”蜀王连煦缓缓的笑开,那笑容宛如水墨画,一点点晕染,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柔和和谐。
纵使谢梵烟不是初见,可还是不得不为这样惊心动魄的姿容而微微心颤。
“刚入宫见了淑妃,不想急着回王府,一时倒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如此,我倒知道个好地方。”连煦做出邀请的姿势,“夫人不如先上马车再议。”
这本是不妥的,可偏偏谢梵烟心里那离经叛道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为什么不妥呢,自己心里有要去十分在乎的人么?好像没有。自己心里有要拼命去守护的东西么?好像没有。自己有非要遵从不能违背的理由么?好像没有。那为什么要顾及别人呢。
自己想,就去做。
自己想么?
看着蜀王连煦和煦的笑脸,想起那日生死关头惊心动魄后的化险为夷,也是这样一双眸子,逆着光来,眸子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好。”谢梵烟笑了,提着裙子跳上那辆小小的马车。
马车很快走远了,远离了这个热闹的街道。
而方才马车停留的地方抬头,是一个写着“醉不归”三个字的酒楼,酒楼三楼雅座里,一双眸子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眼睛里的表情阴晴不定。
“那位夫人可是已经嫁做人妇了,瑾瑜兄一开始就盯着人家,罗敷有夫,可不该妄想。”对坐的男人轻笑着为陈瑾瑜斟了一杯酒。
“嗯。”陈瑾瑜脸上竟泛出几分嘲讽,冷冷的应了一声。
“莫非瑾瑜兄认识那个妇人?”
“嗯。”又是一声冷淡的应声。
陈瑾瑜喝干了杯中的酒,忽然问道:“她还好么?”
“我刚从她那里过来,她很好,还有他。”对坐的男人并不惊讶陈瑾瑜没头没脑的问话,凝着陈瑾瑜,回答。
“嗯,那就好。”陈瑾瑜笑一笑。
“这么多年了,还以为你放下了。”
“原本我就放下了。”陈瑾瑜皱皱眉头,又要去倒酒,“我不过是念及故人之情,又知道你从她那里来,便问一问。”
“既然放下了,为何偏偏不肯放弃魑魅谷呢?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我又不是不知道。”说着对坐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她也一样,她,也都知道。”
“你这么关心,这么多年,你又何尝放下了?”陈瑾瑜眯着眼,仰头又喝干了杯中物,“说到底,每年去魑魅谷看她一眼,不是为了看她过得有多好,不过是希望看她过得不好,想看她后悔。”
“莫彦,你又何尝放下了,当初三人的玉佩拿在手里,她独独取了那人手里的那一块,这么多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意难平?”陈瑾瑜借着微醺的酒意,一字一句,想要将不动声色温润带笑的那个面具从对面男子的脸上揭下来。
果然,叫做莫彦的清俊男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垮了下来,最后消失殆尽,随即又笑一笑,“不能给我点面子么,以前你好像不是这样的。”
说完又摇摇头,“不对,从方才开始你就有点不对,原本一口口抿着酒,现在变成一杯杯喝酒,你心里不痛快,总还要拉着我。”
陈瑾瑜脸上表情一滞,眸色更黯淡,“也许你是对的,这么多年,独自一个人,每年去看看她,还能有一个专注的立场。可我呢,我原本以为我放下了,也想过一个应有的正常的生活,娶妻生子,对她再难忘,也都会忘,我以前和你说过吧,我会对我的妻,十分宠爱……”陈瑾瑜有些语无伦次,酒依然一杯杯的下肚。“可是,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娶妻生子,执手白头,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对我也成了奢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