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床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道:
“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不要这么拘束,过来坐吧。”
太子点了点头,依言坐下,看着床榻上的皇后,担忧道:
“父皇,母后她......御医怎么说?”
皇帝一脸愁容,叹了口气,道:
“御医说你母后是突然掉入水里,受惊过度,又因河水冰冷,受了风寒,所以一时昏迷不醒,御医说她吃过药以后,不需多久就能恢复过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倒是你一向身子弱,今年冬季天凉,你一定要保重身子,别再让病了,让你母后担心。”
太子目光一闪,点了点头,回道:
“是,父皇,儿臣知道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慈祥之色,笑道:
“轩儿,父皇这些年来因精力不殆,将大部分政务交给你处理,朝中大臣多有心向欧阳家的,我听太监们说,你平日没少受他的欺侮,”
说到这里,他神情突然落寞下来,对沐云轩招了招手,太子急忙站起身来,走到皇帝面前。
皇帝见他脸上虽有悲痛之色,但却有一股朝气,心中欢喜,脸上重新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床边,待太子坐下以后,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摸了摸,继续说道:
“这许多年来,你受委屈了。”
太子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颤,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同受了委屈向父亲哭诉的孩子一般,将头深深埋在父亲的怀抱中,哽咽着喊了一句:
“父皇!”
皇帝叹了口气,将太子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茫然神色,自己百年之后,轩儿的性格能够从这天下间最无人性的权力争夺漩涡活下来吗?
遑论和欧阳家夺取朝权。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本能的不愿去想这个问题,但就在这时内心深处,自己多年以来一直拼命压抑的一个名字却仿佛挣脱了桎梏,脱口而出:
沐君。
想到这个名字,他突然感到内心一痛,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眼前一片模糊,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太子见状大惊,急忙站起,刚要开口召集御医进殿见驾,就被皇帝拉住衣袖,不让出声。
半晌,在太子担忧的神色中,皇帝才从痛楚中缓和过来,喘着粗气,道:
“我没事,只是,只是......哎!”
仿佛是内心深处永远不想碰触的禁脔,那个名字就在嘴边,但面对着太子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那是他每日逃避,但却夜夜梦到的人啊!
这是他一生的痛,是整个大蜀江山、帝国社稷的痛!
想到这里,他眉头又紧皱在一起,痛楚再次袭来,不死不休!
一旁,太子咬着嘴唇,呆立半晌,目光一凝,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皇帝开口道:
“父皇,您想说的是不是二弟......沐君?”
皇帝怔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身子靠在床上锦被之上,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
“若君儿在此,你我父子二人,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太子眼睛一暗,低头应道:
“是儿臣无能......”
皇帝听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
“朕并无怪你的意思,你性格太过于宽厚,缺少杀伐果断的魄力,但身处权力漩涡之中,又岂能太过软弱,对敌人也不能稍有仁慈,否则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国破家亡。”
太子脸上呈现无奈之色,但仍旧点了点头,回道:
“儿臣知道了。”
皇帝见状又叹了口气,道:
“朕虽然懂得许多道理,但在治国御臣之术上却并无太多办法,要不然朕也不会被欧阳世家欺凌到这般田地!”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躺在床榻上不知何时能醒的皇后,脸上呈现哀伤之色,悲声道:
“若不是你在替我出谋划策,共商国计,朕的天下只怕早就易手了......皇后,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君儿不在,轩儿还没长大,你若不在,朕该如何打理这大好的江山啊!”
说完低下了头,仿佛陷入悲痛中,沉默不言。
在他身后,太子张了张嘴,但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蜀国父子二人,就这般沉默下来,在他们身前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但她此刻在昏迷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门外,太监们紧紧贴着房门,仿佛是在忠心保护皇帝父子二人,又像是在探听里面的消息。
天外,突然变的阴暗下来,仿佛有一场大雪即将飘落大地,洗涤人间!
风,突然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