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挑柴下山。自始至终,年轻人虽然有过买下这担柴的想法,也最终没有开口。他不是一个自由人,贸然做些什么,让人知道了,于他而言或许只是些小恩小惠,与接受者来说结果却并不见得会好。
樵夫摇摇头,想了下,继续下山。
这时候上山......就连滁州城一惯喜好风雅的世家公子小姐们也无,这年轻人敢来,必然不是一般人,何况身边还带着侍卫。琅琊山上好哇,只不过近两年山上住了一对夫妻,山下就有士兵把守了。那对夫妻.......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樵夫有一次上山打柴远远地眼,就羡慕的不得了。
其实关于这对夫妻身份的猜测,山下人也不是没有,加上听说过的一些事情,也能隐约的猜到是什么人。只不过即便是外界传的那样,这对夫妻也没人敢轻视,更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可以走进了细细打量的。
王钟与身后的人上山,期间都低着头。上到半山腰的时候,他坐在亭子里歇脚,将有些痛的脚拿出来,倒了到里面的沙子,说道:“小七,你怎么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被王钟唤作小七的,就是当年与小九十四等人作为谢神策的坚定拥护者,后来被一同打压的,此时也是被家族召回。因为早回来几天,便先陪着王钟去了趟淮军大营见过王臻,随后上山见王鼎。
此时被王钟这么一问,小七略有迷茫,愣了一愣,随后问道:“三哥,你是说谢帅的.......呵,你是说四姐夫的事情吧?”
“都有。”
“要我说,谢帅确实应该已经死了。毕竟朝廷的讣告都出来了,而且据说赐了谥号,武庄什么的......小九十四他们不服,因为这个,跟老八他们打过好几架,有铁......大哥护着,他们没能打赢,也不输什么。”
“没输就行。”
“三哥,四姐夫真死了么?”
“我也不知道,知道就不说刚才那话了。”
小七低下头,说道:“我是这两年才出去的,对于家里面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了,大伯把持了淮军,又把三叔关在了山上,我去年回来。没能见到。三婶婶让小和尚带了一个饼给我,没舍得吃,后来跟老八打架揉碎了.......你说是不是四姐夫真的回不来了?听说四姐也在那边.......三姐好像也在那边,听人说二伯收到过三姐的信,后来大伯问了,他说没有......”
小七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到最后或许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他没有让王钟回答什么,王钟或许也没有在听,就这样过了好久,两人起身,准备在爬。
“反正我是不信四姐夫死了的。家里让我们回来,不外乎是想要在宗族大会的时候说些什么然后再做些什么......这些年做的还少么?我倒要们还能做出什么来......这时候不平静,把我们都叫回来,还不是应付不过来了,这帮人......”
王钟拍了拍小七的肩膀,翘起嘴唇笑笑,不说话,上前去了。
在山上,一个老和尚与一名两鬓有些许灰白的中年人在说些什么,中年人不时有爽朗笑声传出,一个普通打扮的妇人跪坐一旁,慢慢的沏茶。
常理来说,男人与长辈说话,作为女人是不应该这样子的,但她既然是谢韫,那么一切的常理,安在她身上似乎都不太合适。此时她在沏着茶,手上丝毫不颤,却能够随着两人的思路节奏,不时插上两句话。
过了一会儿,夫妻两人告辞,老禅师并未相送,只慢慢收了那套茶具。
茶具很老旧了,是当年大师兄拜师时候,自己烧的一套,质量一般,托盘也是寻常木材,上面还有裂痕。那几只茶杯,当年谢神策顽劣,打碎了两个,用竹子补得,再后来有陆续碎了几个,就都是谢神策自己刻的竹杯了,现在只有一个缺了口的瓷杯,老禅师专门喝茶用的。搁茶杯的竹垫子,则是王鼎今年送的,夫妻两亲手编的,多余的竹子做了许多双竹筷,送给了寺里的僧人。
“大伯今年怕是要处置我们了。”走远了,谢韫轻声笑道。
王鼎摇摇头,说道:“大哥不敢的......毕竟要打仗了,他这两年虽然下手果决,很厉害,但对于兵事,他知晓不多,能力有限,就算逵儿能服众,也是不行的。”
“呵,王大都督很有信心......”
“夫人笑话了,这些又哪里是什么大事呢......只是......哎。”
说到这里,谢韫也沉默下去。然而进了门,房门关上以后,谢韫终究是开口了。
“京都来消息,说是二哥已经被下了狱,文昭逃了,下落不明。西北那边......凤之还是没有消息,我们的人因为这些事情已经暴露了很多,校刀营上个月因为粮食的问题又与镇潮军打起来了......还有说司马弼造反了的......”
王鼎叹了口气,搂住终于是忍不住情绪有些爆发的妻子,眼中有着疲倦。
这天下,要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