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还能等多久?大司农阁下,你说呢?”
百里兑眉头一挑,然后缓缓平复,张说之前还很紧张,此时却不担心两人再度对上。
“大将军此言甚是。”
百里兑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有心人有意为之了。只是老夫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通过何种方式得知了这件事。”
白颜道:“想不通就别想了,事情已经败露,只想着找原因无异于舍本逐末。奚王反意渐露,虽然此时与奚人杀的天昏地暗,但有暗报称,其实战损并没有呈上军部的战报上说的那么大。奚王打定主意了不担心朝廷敢撕破脸皮,才会狮子大开口,陛下未必看不出什么,但若事事都要陛下开口我们做臣子的才去做,那就差了。”
“少府大人你将大司农与老夫请过来,想必也不是真的就想做这个说客。能够直言不讳的说起这件事,老夫也承你一个人情。就当你这个说客做成了。”
百里兑哑然一笑,张说道:“大将军行军打仗是天下第一,这做官的学问竟然也丝毫不差,更难得是深谙人情三味,某家佩服。”
白颜微微摇头:“老夫打了一辈子仗,当了一辈子将军,与你们这些文官一辈子同朝为官,道行自然高深。”
张说与百里兑大笑。
直到此时,这对秦国公认的将相,才算真的和了。而于张说而言,不仅对秦帝交代的事情有了交代,而且攒下了两方面的人情,更为重要的是,这两位的态度,必然能够满足皇帝陛下的那份小心意了。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朕要你们好,你们就要好,朕有想法了,你们就要去做,最好在朕开口之前,你们就已经把事情妥妥的办完了。
这就是秦帝需要的态度。
以“听谁说战况”开端,用军国大事不露痕迹的圆场,两位老人很聪明的借势将相和,再论国事,一气呵成且其中因为心思尽去开门见山带来的诸多益处,张说心中明白不付诸口端,乐见其成。
“奚人是要防备的,但目前不妨装作毫无知觉。朝中近来有人拿着个说事的,不妨先看一看。老夫是个武人,不管你们这些文臣怎么搞,老夫的建议是,哪些人颂歌唱得好,不妨先记下来,其中未必就没有猫腻,等到奚王彻底反叛,这些人一并收了。这件事大司农在行。”
百里兑点头,随后张说说道:“张少府那边,可能要麻烦些,不过依照如今的战况,奚王取胜,遥遥无期,朝廷或可从中渔利,少不得张少府多跑两趟。”
张说一脸“早知如此”的反应,伸出手指点了点两人,说道:“真就不怕某家一去不复返了?”
百里兑喝光了一壶酒脸色微红,大笑道:“如今去了那儿,你想死都难!”
白颜笑而不语,颇为认同。张说脸色更苦,直呼遇人不淑,好心调解却被下了套子。
太阳渐渐西斜,山中温度下降,说了一下午的三人打道回府,回城的时候并没有结伴而行。
就此山间凉亭半日,定下了秦国未来几年的大计。
落日微红,奔跑了一天的战马在喘息,士兵躺在地上疲惫不堪,想要艰难坐起来,到一半又跌了下去。这支斥候一队二十人,如今只剩下六七人,每匹马上都挂着三四个人头,滴着血,明显是那活下来的斥候奋战的战果。
与战果相衬的是,几乎每匹战马的身上也都有伤,甚至某一匹哀鸣着倒地不起的战马身上还插着数支羽箭。斥候们身上的皮甲都已经残破不堪,里面渗出血水。汗水血水还有碎肉将头发与皮肤紧紧黏在一起,乍一看像是野人。虽然握不牢手中的弯刀,却也没有丢掉。
隆隆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因为是躺在地上的缘故,格外的清晰,甚至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斥候们再累,这时候也拼尽了力气搀扶着起身,扶着战马才没有倒下去。
一名青年骑在高大的站马上,不动如山,身后是数十名骑兵。
“参见大王!”
七名斥候单膝跪下,以手抚胸为礼。那青年,正是尽起族中大军的占达山。
“起来!我奚人的战士,必然是天底下最好的战士!听闻你们遭遇百骑,不退反进,斩首颇丰,虽大半战死,但人人带伤,都能摘下三个以上的头颅,很好!”
“拿酒来,本王要为勇士祝酒!”
有骑兵拿过酒坛酒碗,分发过后,一一倒满。
“本王的儿郎,都是草原上的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