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谢神策可不敢拿司马弼是不是真要造反来赌。
实际上之所以要这么做,是有试探司马弼造反与否的意思;同时也是试探司马弼的底线,如果他不造反,那么之前的作为就可以理解为是某种程度上的出卖,并不是完全的背叛,既然如此,那么谢神策有必要知道司马弼的底线在哪里。
这对以后的谢家很重要。
然而最主要的,还是谢神策要帮助太子,打赢这一仗。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不是因为太子有求于谢神策或者是谢神策要彻底站队,只是谢神策之前在晋帝面前说过了可以打赢而已。
既然是当着晋帝的面说了可以打赢,那么谢神策已经到了北方,就一定要打赢。
所以谢神策要让司马弼最好主动对燕军出手。只要司马弼动手,吸引了燕军的注意力,谢神策就可以有动作了。但是他又不可能直接对司马弼说“大将军您去打燕人吧”,就只能用隐晦的手段让司马弼出手。
至于后面的缇骑司如何将商人、百姓的担忧传递给真正能影响司马弼的一帮人,谢神策并不≯,担心,缇骑司有专门的人来完成。
于是在八月十日,谢神策安排好一切事务之后,带着贺若缺等数十人直奔晋州而去。
那里,将会是谢神策到达北方之后的第一个战场。
连续的大雨让路面变得极为泥泞,马匹难行,谢神策等人几乎是每天都行走在水里,若非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否则就等若是整天泡在水里。
从沧州到晋州,谢神策一行人用了整整十天,这比预期的要多出了三天。因为之间整整的下了十天雨,到达晋州的时候,五十余人除去生病不能前行的,只有三十五人了。
而在这十天中,河北道北部的两个州郡:河西郡与山东郡,全部变成了水乡泽国。连天的大雨让滹沱河一线民不聊生,谢神策一路上就是因为饥民与难民耽搁了好几天。
成片的浮尸,衣衫褴褛的饥民,不说易子而食,至少是鬻儿卖女了。谢神策先前还以为将粮价调高会遇到来自各方面的阻碍,谁知如今却是觉得粮价太高了。
各地的大户早已将粮价抬高到二十两一石的地步了!
一个孩子,男孩子,要健康的,才能换来八斗稻!
不是八斗粮食。是没有去掉稻壳的混了麦子沙子的发霉了的稻子。
一个健康的女孩,只能换到五斗。
尽管谢神策对史书上的“易子而食”“两脚羊”“人肉为饷”麻木了,但是看到活生生的人成批成批的在自己面前死去,心里也极为堵塞。
谢神策之前快到深州的时候,在一个庄子过的夜。与他们一同进入那个村子的,还有一个带着小女孩的妇女。
在进入庄子的时候,谢神策就发现了不对劲。
几乎是每家每户都有男丁出门,手上拿着斧子铁锹之类的铁具,甚至还有人拿着军用的制式刀枪。这些人看着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绿光。
谢神策估计,要不是自己这一群人衣甲整齐,孔武有力,乘骑的也是上等战马,还是一人双马,这些人差不多是会对自己动手的。谢神策等人用一锭黄金跟村长换取了最好的几间宅子避雨,自己动手埋锅造饭,夜间因为防备森严,倒也不敢有人打搅。
但是第二天早晨,谢神策等人便被一阵凄厉的哭喊惊醒了。
庄子里的人将逃难至此的一对母女杀掉了,然后在窝棚里剁碎了投入大缸用烈火烹煮。
为了去除腥味,那个庄子最强壮的人,在大缸里,放了整整一瓢盐。还未等人肉完全煮熟,就有人忍不住从滚烫的、带着血沫的“肉汤”中抓出一截细细的、红通通的小腿,不要命的啃了起来。也不管手上被烫起了多少血泡,嘴里烫破了多少皮。
这个抢食的人,很快被众人打死了。但是他的尸体被留了下来。
谢神策制止了想要挺枪杀人的贺若缺。
“你杀人,只会让那些人增加口粮,他们吃饱了,就会去抢,去杀人,成为乱匪,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他们手上。”
贺若缺目眦欲裂:“难道要置之不理吗!杀他一个人不够,我就将他们全杀了!”
“杀解决不了问题。她们进庄子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本以为......”
“我们走吧。”
谢神策拔转马头,在大雨中慢慢走了出去。
窝棚里还冒着白烟,庄子里的人。男人与女人,不见老人和小孩,都捧着大碗排着队,眼巴巴的看着最强壮的男人拿着长柄木勺,在大缸里舀起裹着碎肉的红色浓汁......
在谢神策离开庄子的时候,有些人一脸幸福的蹲在自己门口舔着碗边就要滴落的红色汁水,看见谢神策等人投过的目光之后,便满怀警惕的将碗抱在了胸前,用双手遮了起来。
谢神策忍着屠村的冲动,强迫自己不回头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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