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那近乎恐吓的话语,并没有吓到他。
什么魔鬼的气息,扯淡么。
只是他刚一走进屋内,便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刚才在屋外看不真切,此时一走近,泼满了墙壁地面的鲜血内脏便一齐占满了他的视野。与此同时,空气不流通的屋内,那积攒起来的浓重血腥味,如潮水般涌入他的鼻腔。一瞬间,少年脸色煞白,刚刚在屋外还能勉强忍住胃液上涌冲动的他,此时再也憋不住,前不久才吃进肚子里的一堆面包,只两三秒功夫就被他尽数吐了出来。
缓过劲来,他逃也似得转身奔出屋外,蹲在太阳底下,大喘着气。
如此血腥的场面,加上前世,他这也是头一遭碰见。
远处传来低声的嗤笑,他知道,自己这般丑态,落在邻里那些麻木的人眼中,只会成为他们接下来数日里的谈资和笑料,不过他不在乎,也顾不上了。
他再度看向屋内,经过第一次冲击后,他觉得自己能够适应了。
必须要拿到刀,别的都无所谓,自己小命才最重要。
他再度返回屋内,这一次,他是憋着气冲进去的。
七转八转,他没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那两把破旧的菜刀,而是在搜寻的过程中,无意发现浸在血泊中的它们,其中一把已经卷了刃。
果然,压根没女巫什么事,只是有人持刀行凶罢了。这般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动作却是不停,回身从其他地方寻来几片破布,将一把尚算完好的菜刀仔细擦拭了一遍,便将其裹了起来揣进怀里。
等到他重新站在太阳底下,远处,一行正在赶来的神职人员簇拥着一身黑衣的神父,他们的面目已然依稀可辨。
出乎少年意料的,过了一阵,等他们来到屋外,只朝内看了一眼,便在神父的引领下,又转身回返了。
“先前你们几个的调查结果没错,果然还是让她跑了。”
“她有伤在身,跑不远的。”
“戒严吧,这几天把这一块地区封锁起来,让缉魔队来这里筛一遍。”
“也只能这么办了。”
“没想到,倒是让一帮愚民找着了她,真不知道他们在这种地方翻箱倒柜找个什么。”
“兴许是钱吧......”
谈话声越来越弱,少年望着自始始终将他视为空气的一行神职人员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方才自己找刀时,的确看见有不少地方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看来那帮家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还好,他们嗝屁了,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吧。
只是照这么说,这间房屋早先就藏着一个“女巫”?
而且他们的死,难道,当真是那个被称为女巫的女人有点手段?
不过,兴许只是这帮神职人员不愿踏在屋内那肮脏污秽的地面上,所以才找了女巫这个借口,使得整个事件不了了之,他们还能及早收工,清闲一点。
少年自嘲一笑。
管别人那么多闲事干嘛,自家小命还难保呢。
只是想了这么多,一想到这,思绪便越发收不住了。
一整个下午,他都呆立在屋檐下风势较弱,有阳光的地方,脑袋里如云海般翻腾不休。
一会儿思及前世种种,那个名叫蓝星的世界里,还有不少牵绊,只是今生怕是回不去了,多想也是无益。一会儿又想到自己穿越来的大半年,到现在也没小说里提及的什么系统,金手指之类的,想必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的命,因此也不必再多做这方面的妄想。
最后,他想到了当下,想到了以后,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个骑士含有深意的眼神,面色骤然变苦。
他对自己是有杀心的,这点少年可以肯定。
如果说,之前自己还有争取脱离战场的机会的话,那么在得罪了他之后,假若他是小人心性,只怕他会时刻盯着自己,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
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哎,活着真难啊!”
少年不由发出一声喟叹,与此同时,教堂钟声十八响。
到晚六点了,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幕,这才惊觉自己竟胡思乱想了一整天。惨淡的月色下,他顺着纷纷出门的人群,一边朝教堂赶去,一边取出贴身放置的菜刀,翻过来转过去端详了好几遍。
“眼下,只有你是我的倚仗了。”
他叹了口气,将菜刀重新裹起贴身放好。
前后有不少人身上也都揣着各样的家伙,估摸着他们也是同少年一般心思。
唯一不同的是,在苍白的月光下,唯有少年的菜刀上似有一抹微弱的血光闪过。
这一点,别说周围的人,便连少年自己也未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