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这样闹的孩子,真还是第一次见,真是幸好与他没有师徒缘法,只是暂且照顾。
就“养着好玩”这一项,玉央也都挺不以为然的,颇有一幅早晚要看着通天自讨苦吃的意思,当然于此通天也同样不以为然。
通天现在就觉得……他好像是有点自食其果。
……
随于其后的,是祖龙,连年累累杀戮之下的业力果报,皆为天道加诸其身,积重难返。祖龙最终力竭,然而他长久沉眠之所在,并无人探知,生死亦不明了。甚而后世有飞流传言,说是祖龙最终被玉清真人与妖族东皇联手封于昆仑龙泉洞中。
通天猜测那应当是在西南之地的大江之中,后世巴蜀瞿塘峡一带,自祖龙失踪那一日起,便有淫雨大水,泛滥三月不息。
群龙无首,为其首领强硬手段镇压下去的内乱之中,几方势力早已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去做了,既已无人能弹压得住,便各自盘踞一方,纷纷潜匿入深海之中。
而元凤重伤,几近陨落,不得不率残留族部回到南明火山之中休养,从此隐匿不出。
此时须弥山前的桃花五色瘴,已逐渐消散在丛篁山林之中,仿佛便在一夕之间,西方之地乃至洪荒,再寻不到魔门中人的踪迹。南明山中的碧梧桐,昔日为魔气所噬,随着凤族之主的归来,亦渐渐抽了嫩枝。
开天之后的第十一个元会,三族之势,于这片洪荒蚩莽之中,作烟消云散。
而与此同时,罗睺与一气也突兀地失踪了,并无人探知到此二者的踪迹,就连魔门所踞的须弥山也是人迹全无,即便是有心之人刻意地去搜寻,也无蛛丝马迹,就好像从此彻底地消失了一般。在最后的动荡混乱之中,他们之间的胜负其实并不明了,旁观者比如通天,并无法探知最后何者为胜。
……话说既然此间天地还没有重新归于混沌,那大约就不是罗睺了。
这几日里长琴与鲲鹏都恹恹的。鲲鹏自出壳以来,算来也只有长琴比较能约束得了他,最近长琴情绪不高,他也不太造次了。因修为尚不足,还不到化形的时候,多数时候便团在他兄长的肩头装乖巧,食量还是大得很,也不怕压得人长不高。于此通天也没什么好办法,他总不见得去问玉央是怎生关照四不相的。
……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忽有一天,通天像是忽而兴起,踱步到了玉虚峰的后山。
那正是尘封已久的珍珑所在,青崖壁上,十九道纵横划落而成的棋局,尤且留存着数百近千年前,七海之中龙族内乱初起,他最后一次来此之时的模样。唯有无人照管的草木四下疯长,斜斜地攀入青石棋盘之中,枝枝蔓蔓,更是将本就一片狼藉的黑白搅乱作一处。
通天一开始设下此局,本权且以此记载天下之势。从一开始起,他就非执子之人,更不愿身入局中。
却根本无以挣脱。
天作棋盘星作子,何人敢弈——棋圣王积薪,传《十诀》,以此为意,是为万花星弈一脉。
然而以这蚩莽天地为局,三族众生为卒,历近十元会而成的这一局,到得最后,也不过是这样浑噩一片的光景。
通天拢手于袖中,便这样立在□□的门前,望着青崖照壁,仿佛出了神。
这时,却有轻轻的拊掌之声入耳,山中无人,未知是哪个不速之客来此,能绕得开后山禁制,算得上是个人物。这样的举动本已近乎挑衅,通天心平气和地微笑,开口并听不出情绪,只道:“出来。”话是这么说,手上动作毫不迟缓。他掩于袖中的五指一收,捻了枚气机所聚已如实质的金针,夺得一声便将其钉在身后近右侧的树上,这才转过身去。
那人本匿于树后,此刻正慢吞吞地绕将出来,好在通天此举只是意在警告,不然树上早该穿了个窟窿。
雪衣白发,眉目高华。样貌全然陌生的青年颌首,仿佛略有歉意,道:“凤族鸿鹄”
“……哦,是来探望你家两位太子的吗?”通天面色古怪地看着对方,良久方才开口,“你那琴斫得挺好啊,拨一拨头顶脚底板会响。”
“……”一照面便被拆穿了身份,雪衣的鸿鹄仙君默默地,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