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切实实给了这么个机会,重新开始……林权站在镜子前扯动了下嘴角,勾拉起一抹在外人看来十分诡异的弧度,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内心有多喜悦。
重来的机会,多珍贵。
“林权,傻站在那干啥呢。家里那么一大堆的事情,难道都要我一个人弄着!”江心月的声音硬生生地把林权拉回了现实:“我可跟你说,你爸死了,这么一摊子的,一杨还那么小,哪哪儿都指着用钱,家里可没剩多少了!”
尖酸刻薄的声音,还有那盛气凌人的样子还真是和昨日在牢房里的时候一摸一样。
“……哦。”林权径自走进屋里,连正眼都不曾看一眼江心月。
江心月叫他这个态度的愣在原地,没一下缓过神来,只觉得眼前的这人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可要说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江心月追进了屋子,嘴上仍是不服输地训道:“嗳,我说,你读书跟玩似的,咱们家可没有多余的闲钱供你,你自个儿想明白吧。”
林一杨还在门口玩着弹珠,江心月叫了他进来,语气是和刚才的截然不同。
“妈,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林一杨一进门就扯着嗓子要吃的,似乎父亲的死与他毫无关系。
“乖,儿子,今儿咱出去吃。”江心月把身上的孝服脱下扔在一旁,进了房门一阵打扮,就拉着林一杨出门。
“妈,我不想和哥哥一块吃饭。”林一杨嫌弃地看了一眼林权,头也不回地先出了门:“他太脏了,浑身臭兮兮的。”
“儿子,咱不和他一块吃。”江心月跟着儿子就出了门,看着屋内的林权就跟不存在似的:“咱们不仅今天不和他一块,以后的每一天咱们都不和他一块吃饭了。”
说完两母子就乐颠颠地出了门,好像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似的,完全忘了今天是爸爸的出殡日,或许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解脱。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林权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切都一如既往地破旧不堪。肚子似乎一点都没感觉到饿,回忆起自己上辈子活得是太过懦弱。
桌上还有些课本,书包挂在椅背上,床上的床单早已看不出原先的花纹,没错,以前的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
因为前几月爸爸在镇上开起了一间超市,所以家里几乎已经是家徒四壁,如果灯泡算得上是电器的话,那么他们家也算是有电器的家庭。
镇上还没有规模稍微大些的超市,林爸做了这个决定也是遭到了江心月的反对,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在江心月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林爸却愣是一意孤行地开了这家超市,变卖了家里为数不多的家具,再拿出了为数不多的存款。为了这个,江心月不知道和林爸吵了多少次,打了多少次,也动不动地拿林权出气,尽管这样,这个超市还是开起来了。
林权在心里感叹林爸的先见之明,别看现在那家超市还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若干年以后却会被经营地风生水起。
脱下身上的孝服放在一边,屋子安静地没有一点声响,林权伸出手覆在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
林爸的去世很快就成了过去式,这地球少了谁都还是一样地转。临近开学,江心月叫来了林权,明里暗里说的话都是让林权辍学去打工的意思。无非就是林爸不在了,家里没有了主要的经济来源,虽说有家超市,却也只够维持一家子正常的开销。
话虽然说的体面,林权想起了上辈子,江心月也是这样的说辞,自己犹豫一阵也弱弱地答应了,因为知道就算反抗也没什么用,江心月不替他交学费,自己根本没法去学校。
上辈子就是这样,他辍了学,连初中文凭都拿不到,进了社会后只能在底层摸爬滚打,人也因此变得越来越自卑,像是恶性循环,又像是多米诺骨牌,他的人生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他试图挣扎,而现实不过是一次一次把他重新拉回深渊,有江心月的功劳,也有别人的……
而这辈子……又站在这个分岔口,同样的选择题,林权绝不会再错,盯着眼前威逼利诱自己的中年妇人,十六岁的自己已经快跟她一样高了,只要伸手,再用力,就能拧断那根顶着讨厌脑袋的脖子。
江心月叫他的目光骇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又觉得自个儿这样是示弱了般挺了挺腰板,“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林权当然一点没听进去,而脑子里想要掐死她的想法仅仅是过了一遍,这样太便宜这个女人了。随即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语调起伏地说道,“还有一学期就中考了,让我考完试吧。”
他的话音刚落,江心月便毫不留情地久驳了回去:“就你那成绩,能读出个什么花头来,还不是浪费钱,一杨马上要小学了,与其让你这么败,还不如攒着给一……给你们俩兄弟存点本儿。”
林权站在原地,险些被气笑了,这女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拿着他们林家的一切,利落地断他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