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接我们回家的。</p>
当我亲手把氧气管拔下后,不到五分钟,医生便宣布病人已丧失全部生理特征,患者家属节哀。</p>
我和母亲坐在车上哭了一路,好歹把父亲接回了家。</p>
丧事主要都是伯父一手操办的,我还年轻太多,担不起这个担子,因为白事完全按照老家风俗来办,我只小的时候跟着去看过别人的,没想到,一眨眼的时间,我竟然不可思议地成了孝子。</p>
我把视频从电脑上传给李世安,拿到了除去医院里所有费用还剩下的几万块,心中不免感慨,自己拿命换来的,最后只有这凄凉的几万块,还没能把父亲救回来。</p>
乡下白事繁文缛节极多,往往要请十几位有经验的大婶和干事才能撑起这一场白事。</p>
披麻戴孝很有讲究,孝指的是用白布裁成的孝服,一般亲戚只需一块白布,一根白条,将白布盖在脑袋上,用白布条绑住,关系近些的小辈们,则需要穿裁好的白褂,白鞋。</p>
披麻的规矩并不是很讲究,只需要长子披麻。白事一直要持续两天,第一天把死者在屋中摆上一天,身下架着一块门板,头朝正门,头前点上长明灯,摆好贡品,死者穿寿服,手中握着两个麦秆,麦秆上还裹着一团面糊,这也有讲究,说是人死了之后会找通往鬼门关的路,这面棒子就是用来打狗的,正所谓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取双关之意,死了的人化成鬼魂,就此一去不返,不再纠缠家人。</p>
白天购齐了纸人纸马,纸轿子,都和真实物品大小相同,其余的就是些纸糊的电视机,水果,手机,汽车之类的。</p>
晚上等天黑,要进行一向类似于招魂的活动,跟死者关系最近的家属们手持一张干净的无字黄符,在死者生前睡过的床上,一遍一遍呼唤死者的名字,让他拿着自己手里的这张纸,只要是死者最喜欢的人,他手里的纸就会乖乖贴在床沿上,代表死人的灵魂在他对面拿住了这张纸。</p>
说起来可能显得很扯,不符合现在人们的观念,可是有些东西它确确实实存在,不由得你不信,我在我爸生前经常睡的位置,拿着黄符四处贴,口中喊着爸爸,让他拿住这张纸。本来我也是不信的,可下一秒,当我将黄纸竖直轻轻按在床沿上时,松开手的那一刻,黄纸竟然安安静静地竖直贴在床上,真好像有一只无形中的手在按着那张纸——</p>
这也许是我和他在世的最后一次近距离接触了吧——就好像他在我身后,和我一同扶住那张纸,像我小时候和他玩弹珠,他蹲下来手把手地教我一样,那样和蔼,慈祥——</p>
第二天火化,再然后就是些还要复杂的礼节,我几次守在父亲灵柩旁哭晕过去,四肢无力,头脑发涨,那两天过得不明不白的,任由大人们指使,孝子该做这儿,该做那儿,直到第二天晚上,把所有事都处理完,送走了吊唁的人,衣服也来不及脱,倒在床上仰头便睡,我多希望,这都是假的,第二天早上,红日当头,我爸笑嘻嘻地把我从被窝中揪起来,催促我刷牙洗脸,快去吃早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