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祖豫州一亡,其人无所顾忌之下,何人可制?袁耽若此时与祖豫州合帐,亦或尚有可为。”
刘浓道:“然也,祖豫州若亡,何人可制?敢问彦道,依君之测,大乱将于何时?”
袁耽皱眉道:“或将两年,亦或三年,不出三载。”
“然也,三年之期!”刘浓指着天上星河,朗声道:“彦道且观之,若逢其乱,君也与祖豫州合帐,君应在何也?应在此也!”手指,指向豫州最北,回过头,直视袁耽:“此地,犹若犬牙,胡人重兵列布于此,两厢厮杀不绝。君若退,胡人必进,铁骑顺锋直指历阳。估且不言胡人得进,若其人见君挥军而下,敢问彦道,若汝乃其人,将以何如?”
将以何如……
一句话问得袁耽与褚裒尽皆沉思,愈思愈深,愈深愈惊,渐尔汗浸满背,被风一吹,冰冷。
袁耽闭了眼睛,握着芭蕉扇连挥不休。
褚裒叹道:“其人势大却坐镇险境,若其欲乱,必携荆州而下,仅依荆州之力便可横扫江东诸郡。若是彦道挥军而下,兵势一滞,其人或将弃豫章而不顾,若,若如此……江东,江东危矣!”
“便是如此!”
刘浓沉声一喝,便是如此,王敦军控豫章,江东因此而安,江东因此而困,此时的王敦弑兄弑弟已若疯狂,若是遇事不顺遂,谁敢言他仍将为江东守门抵胡?王敦两度行反,首次势如破竹,郡军望风而降,未尝不是有所顾忌。而第二次行反未遂,乃江东已有诸多制肘,且王敦老矣……
美郎君回首再顾,见袁耽与褚裒面呈颓然,气可鼓不可灭,当即斜踏一步,再指星河,扬声道:“彦道、季野且再观之。”
一声沉喝,将二人目光复聚,刘浓笑道:“浩瀚星河,变化莫穷,你我正当其时,常胜将军不言勇,吴王伏薪足可期。若逢时,有军制北,控胡人南下;若逢地,有军存历阳,有军扼丹阳,两军互为倚角,衔其首,不令其进;再有一军北来,一军南插,共刺其背。其时,诸君再观,将以何如?”
星光,尽落入眼。此时的美郎君湖目绽星,神彩难言。
“啪!”
褚裒猛然一击掌,大喜道:“若于其时,江东士族承危而盼安,左右权衡之下,私军、郡军必如蜂涌,食其肉,啃其骨,斩此长虫!”
“然也!”
刘浓望着星河,目光掠过历阳与丹阳的位置,凝于某处,嘴角愈裂愈开,慢慢伸出手,似想攀登,仿若欲摘,继尔五指尽张,倏尔猛地一收,似将满把星辰尽落于拳。而后,美郎君深吸一口气,于胸中徐徐一荡,将满腹激潮平复,缓缓走到案前,一撩袍摆,落座,顺手一揖:“刘浓,戏言尔!”
“瞻箦!”
“瞻箦,其势也,势不可挡也……”
褚裒与袁耽神情难以述之于言,朝着刘浓深深一揖,刘浓再次还礼:“莫再言,且行且为且看!”
袁耽道:“然也,竭力而为也!”
言至于此,各自相知,彼此心照而不宣。虽然刘浓仅是诸多假设,但便如他所言,时事,变幻莫穷,有心而为之下,安知不可意遂人愿?!
当下,三人再不谈时局,论雅行咏。
咏得一阵,褚裒想起了身在剡县任府君的谢奕,慨然道:“惜无奕不在,如若不然,你我定将多欢。”
“无奕,哈,哈哈……”
一提到谢奕,袁耽顿时笑得前俯后仰,见褚裒与刘浓面呈不解,新任历阳典臣将芭蕉扇一挥,笑道:“瞻箦、季野,有一事汝等不知,无奕……”
听他说完,刘浓与褚裒都是不禁莞尔。
原来,谢奕初至剡县任府君,小谢安跑到剡县去探望,恰逢有老翁触犯刑典,谢奕本就无心府君之职,故而荒谬断案,命老翁饮酒,若饮三坛便可得抵刑罚。老翁大醉,谢奕危坐而不顾,小谢安在一旁道:“阿兄,已所不欲勿施于人,阿兄为逞而私念而怒老翁,老翁何其无辜,此非君子所为也,吾不耻也!”谢奕听后羞惭,当即将老翁释放。于是乎,世人皆传:谢家大郎无意酒,麒麟小儿当为君。
小谢安年仅四岁出头,传言传至建康,王导闻之甚奇,当即与江左八达桓彝千里命驾共赴山阴,二人见了小谢安甚喜,赞小谢安:‘心秀明达,将越王东海。’而王东海便是王承,自卫叔宝亡后,为东晋第一名士,可想而知王导与桓彝赞誉之高。谁知,小谢安竟不屑地道:“王东海名士尔,然,谢安不与为之,谢安欲与美鹤比美也……”
一言既出,大司徒与桓尚书面面相窥。继尔,大司徒与谢裒对膝夜谈终霄,次日,谢奕上表辞任剡县府君一职,转而直入建康。
而今谢奕已入晋陵郡,晋陵郡乃镇北军治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