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飞檐斩角。
杨少柳微微倾身于案,执笔素手胜玉洁,欺雪皓腕若流转,兴许是因刚从海上归来,眉间带着些许倦色。
“柳儿,柳儿……”
廊外脚步轻浅,唤声殷切而欣喜,杨少柳细眉微弯,眼角浅翘,把笔搁在砚角,端着双手稍稍一用力,舒展了下身子,而后盈盈起身。
“柳儿,可算回来了。”刘氏方一进来,便拉着杨少柳的双手,左看右看,杨少柳这一走,又是浮海两月不归,可想坏她了。
杨少柳道:“少柳回来的太晚,怕娘亲歇下了,便想明日再去见过。娘亲,此番少柳出外,见了些物什,娘亲且瞧瞧,看看可有中意的。”
“不晚,不晚,柳儿几时回来都不晚……”刘氏拍着杨少柳的手背,满脸都是欢喜。
嫣醉笑道:“倘若不晚,莫非主母想小娘子回来的再晚些?”
“这……”
“嫣醉!”杨少柳与夜拂齐嗔,嫣醉吐了吐舌头。
刘氏神情尴尬,深深的凝视着杨少柳,喃道:“柳儿,为娘的心思……”
“娘亲……”
杨少柳扶着刘氏坐下,稍一点头,红筱与夜拂走入内室,捧出两具长长的锦盒,跪于矮案两侧,就着青铜雁鱼灯的灯光将木盒轻轻揭开。
方一揭开,辉光满目。
但见得红筱捧着的锦盒中,嵌着颗颗鸠蛋大小的明珠,红筱伸掌一扇,灯灭。
霎时间,明珠绽煜,洒得整个房间莹白一片。而夜拂的盒中竟卧着几套奇异的头饰,似凤而非,若鸾飘羽,流苏映月,不尽华光异彩。
刘氏出自沛郡刘氏,自是见过不少奢华之物,但也被眼前所见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才喃道:“柳儿,这,这像是皇家之物,柳儿从何得来?”
“咦……”嫣醉惊咦出声,嘟着嘴巴欲言,夜拂暗中掐了她一把。
红筱再度掌灯。
杨少柳笑道:“娘亲且看仔细了,此物乃是外域神乌,并非凤鸾。”说着,见刘氏的眼光陷在锦盒中,便对红筱夜拂点了点头,二婢当即闭了锦盒,捧着物什迈步出外,想必是去寻巧思了。
嫣醉欲同往,看了看自家小娘子,杨少柳轻声道:“想去玩,便去吧。”
“哎……”嫣醉若蝶一般,飞出室中。
众婢一走,室中仅唯二人对座。
刘氏总算从琳琅满目的辉光中醒过神来,不过她也知道,柳儿每年出海总会带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从何而来?儿子从不过问,她当然也不会问,那明珠与头饰是个女人便喜欢,刘氏自也不例外,心中胡乱一阵合计,也不知想到甚,笑得越来越美。
“娘亲……”
不知怎地,杨少柳看见刘氏那美美的笑容,心中却微微一颤,伸手提笔,佯装欲书。
刘氏笑道:“柳儿,怎地刚回来便劳神,小心些眼睛。”
杨少柳道:“娘亲,阿弟不日将为中正评合,咱们华亭刘氏未有阀阅,少柳合计着,将阿弟昔日所作之诗文整理整理,聊充典阅吧。”
“柳儿……”
刘氏看着那厚厚的一叠卷,心中感概莫名,儿子博名在外,碎湖掌庄于内,华亭刘氏也日呈不同,但背后实则多赖柳儿帮衬,休言其他,便是此次吴县建别庄,若非柳儿资财,哪里建得起来?而柳儿今年已二十有一,早该……想着想着,笑道:“柳儿新得的这砚台,倒与你阿弟的梅花墨极似,真像一对。”
“嗯?”
杨少柳微微一愣,歪着脑袋仔细一瞅,可不是嘛,此砚名唤:落梅映潭,乃是海外奇珍。砚台上方,蜿蜒曲探一枝老梅,老梅坠瓣,落得潭中三两片,荡笔于墨时,恰若临潭扫雪。
梅花墨,落梅映潭……
杨少柳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笑着的刘氏,暗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欲以案上丝巾掩之,手伸到一半又停顿,欲将笔搁落遮之,也觉不妥,好生左右为难。
“噗嗤……”
刘氏却越看越喜,忍不住的一声娇笑,笑得杨少柳眉梢一颤,落笔于纸,乱染一团墨。
“小娘子,小郎君来了……”
恰于此时,廊上传来嫣醉的声音,以及木屐敲楠那清脆的响声,杨少柳情不自禁的呼出一口气。
刘浓入室,见娘亲也在,向娘亲施行问安,刘氏见儿子来了,美目在儿子与柳儿身上来回一阵乱转,借口疲倦困乏,搭着嫣醉的手臂慢慢离去。
行至廊角时,嫣醉悄声道:“主母的心思,怕是不成的。”
刘氏道:“并蒂莲花,任挪一枝都不美。”
嫣醉嘟嘴道:“才不是并蒂莲呢,他,他是,是桃红成片……”
“小妮子,休得胡言……”
刘氏回首,遥望西窗,但见窗影若剪纸,隐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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