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止步于道,头戴方巾,身着锦服,蓄着一把浓密的腮胡,手中牵着个挤眉弄眼的小郎君。
刘浓见了小郎君顾淳,便知来者是谁,上前揖手道:“华亭刘浓,见过顾侍中。”
顾众半眯着眼打量刘浓,好半晌,方赞道:“果真美郎君,怪道乎……”话语一止,瞧见桥然略显局促的站在一旁,皱着眉头一阵思索,突然问道:“汝乃何人?”
桥然被他问得一怔,揖手答道:“桥氏桥然。”
“桥氏?桥公之后……”
顾众眼光绕着桥然打转,似忆起了甚,神色竟显怅然,良久,叹道:“汝父桥珉与我乃是总角之交,不想竟云归已有数载,当真天不假人……”
“族叔……”顾和在院内一声唤,恰好将顾众话语打断。
顾众愣了一愣,朝着桥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携着小郎君便往内走。
桥然看着顾众的背影隐入院中,皱着眉奇道:“阿父竟与顾侍中相交,为何我却不知?莫非……莫非……”突地记起一事,面色竟显尴尬。
刘浓见事已了,而此地也不宜久留,更无心探知桥氏隐事,便故作不闻,挥着衣袖直走。桥然却越想越惊,轻飘飘的跟着。
“刘氏子……”
默行一阵,突闻身后传来顾淳的唤声。一回头,只见小顾淳沿着回廊飞奔而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刘浓喘气道:“刘,刘氏子,汝,汝真欲娶陆氏女郎乎?”
汝真欲娶陆氏女郎乎?一语落地,惊呆了两人。桥然看着刘浓,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刘浓剑眉紧簇,心中震惊!
顾淳叉着腰顺气,喝道:“若,若真是如此。那,那……”
“阿弟!”
一声娇嗔,廊角转出了顾荟蔚。
浑身大紫的小女郎款款冉冉的行来,朝着刘浓与桥然各作一个万福,而后轻声道:“刘郎君,阿弟年幼无知,故而口出戏言,望君切莫放在心上。”
顾淳嘟嚷道:“非也,阿姐……”
“阿弟!!”
顾荟蔚柳眉一拔,声音略作上扬,小顾淳顿时吃不住,气气的将袖一甩,嚷道:“我,我不管了……”言罢,狠狠的瞪了刘浓一眼,一溜烟跑了。
廊外,雪扬。
廊内,微妙。
半晌,顾荟蔚看着檐角飞雪,淡声道:“刘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说完,端着双手向廊外假山行去,殷紫混于雪,煞是夺目。
刘浓心中如擂鼓,强压住惊意,对桥然道:“玉鞠,且稍侯。”
一时间,桥然心思转不过来,愣愣地道:“瞻箦自去,只是莫忘归……”
假山不高,中有一亭,亭掩于环围之中,极是静幽,也不易为人发觉。顾荟蔚看着远方不语,刘浓嗅着冷冷清香,混乱的心神渐渐安伏下来。
稍徐。
顾荟蔚慢声道:“吴郡骄傲陆舒窈,小字名令夭,恰若雪中明珠,灼灼夭夭;荟蔚若为男儿身,也定爱之。”
刘浓皱眉不言。
顾荟蔚微微侧首,明眸眷恋似流水,却见他神色犹呈不解,忍不住地一声轻叹,颤抖着手指,轻声道:“世人常将荟蔚与陆小娘子作较,其实荟蔚是不如的,陆小娘子心无羁绊、直若皓月皎僚,但为君故,可割舍一切,君切莫负之。”
刘浓深深吸得一口气,揖手道:“尚请小娘子明言。”
真呆鹤也……
顾荟蔚柳眉轻颤,冷声道:“君莫非不知?”
刘浓摇头道:“不知。”
顾荟蔚气道:“昨日城门口,陆小娘子拜天祭地,割裙断席,非君莫嫁,汝竟不知?”
“果真?!”刘浓追问。
“哼!”顾荟蔚一声冷哼,心中又气又恼,乱作一团,亦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浑身颤抖不休。见刘浓呆若木鸡,没来由的又一软,细声道:“如若真不知,此时已知,君当作何以待?”
“刘浓告辞!”美郎君回过神来,转身便走。
“且……”
顾荟蔚羞恼难自胜,但一声娇唤却只喊出一半,便硬生生的滞于心口。
刘浓却听见了这声唤,徐徐回头,揖道:“小娘子尚有何事?”
小女郎眯着眼眸,双手伏在腰间,染着豆蔻的十指惊若寒蝉,抿了抿雪白的唇,深深一个万福,说道:“无事,别过。”
别过,这是要永别乎?该作何选择?
“刘郎君,人面未隐,桃花未红,又作何意……”
“刘郎君,锦信尚需往来……”
“荟蔚有心系乔木,汝心可有荟蔚……”
眼望着这束欲萎的大紫,霎时间,往日诸般种种如潮涌来,将刘浓看似坚实的心堤冲作齑粉,眼中脑中一片混乱,心思却澄清镜明,朝小女郎疾走。
“刘郎君,君,君欲何为?”小女郎浅浅起身,被吓着了,退后一步,睁着美目,轻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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