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声冷哼,卫夫人提步便走。
刘浓心中胆忧之极,直觉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死死掐着自己的腰,紧紧的跟随在她的身后。卫夫人有所觉察,唰的一下回转身,凝视着他。见他脸色苍白,眼中渗着泪水满眶欲滴未滴,心中怒气稍减,便不再言语,疾行。
蓝丝履点得飞快,惹得一身的琅环玉佩叮咚作响。院落本就不大,只得一会,她们便行到正院廊中。
廊上廊下,正有一群卫氏子弟围着,窃窃私语。
卫夫人顿时大怒,喝道:“叔宝为家族劳心劳力,交瘁染病在床,皆为尔等以谋。汝等不为其幸劳而愧心,却反在此喧哗,岂是名门子弟所为?速速与我散了,各回其室,将道经抄写百遍,为叔宝祈福。我会逐一核查,若是有人敢行之敷衍。家法从事!”
“诺!”
一干卫氏子弟赶紧低头,惊若寒蝉。
卫夫人把身后的刘浓一扫,更觉得这些子弟不成器,心中一阵荒凉,拔步便走。行到门前,转身道:“你,候在门外!”
言罢,也不待他答话,跨步进屋,急急的转过屏风,奔到卫玠床边,一撩帷幔。幔中之人,正斜倚在高枕上,朝着她笑。
“娘子……”屋中两个贴身女婢趴在地上,声音颤抖。卫玠没事,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他久候不至,知道阿姑肯定在为难刘浓,便求了婢女,骗得阿姑和刘浓前来。
卫夫人抚着胸口,嘴角却弯了起来,伸出手替他捏了捏被角,转身朝着身下的女婢,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女婢不敢答话,只是拼命的伏着首。
卫玠笑道:“阿姑,莫恼。也莫要怪她们,是侄儿强逼着她们,不然,就是借她们三个胆,她们也不敢骗阿姑的。”
卫夫人愣了愣,把那两个贴身女婢再一看,叹道:“我,就那么可怕吗?”
听得这话,两个女婢更怕了,整个人都摇成了泼浪鼓。卫夫人细长的眉,越来越挑,渐渐的就要挑出怒火。
卫玠赶紧笑道:“阿姑怎会可怕,阿姑是侄儿最亲的人,亦是最好的阿姑。好阿姑,你就让我和刘浓,说一会话吧。”
唉!
卫夫人暗中叹了一口气,抚着他苍白而极瘦的手,心中痛意钻心,脸上却带着笑:“叔宝,你的身子重要。等,他日再谈也不迟。”
“好阿姑,就一会,一炷香!”卫玠知道她是在骗自己,再等他日,就错过南山雅集了,求道。
卫夫人看着他,那眉那眼,依稀与刘浓有些相似。知道这最疼爱的侄儿,是想让那刘浓承他之志,犹豫的道:“好吧,那就一炷香!”
刘浓在外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到得此时,卫玠还在满心的念着他。一颗心堵着在喉里,这是,何其幸矣,何其悲矣。
卫夫人踏步而出门,低着俯视着小小的郎君,轻声道:“不可显悲于外,多行宽慰。”
刘浓默然垂首,抬头之时,泪水已收入眼底深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理了理葛袍下摆,正了正顶上青冠,踏入室中。
屋内极暗,有一股浓浓的药味盘旋。卫玠以枕支撑着身子,朝着他招手,惨白的脸上带着笑意。
跪伏在地:“刘浓,见过卫世叔!”
“过来些,到床边来!”卫玠轻声的唤着。
一缕深幔从挂钩滑落,将卫玠的身影拢在了其中,再也辩不清晰。刘浓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重重的扣首在地,唤道:“世叔……”
卫玠喝道:“起来,过来。”
刘浓怕他着急,赶紧抹了泪水,踏上了木榻,坐在床边,替他将那沙幔拿开。他在幔中喘着粗气,良久方平。
矮案上熏着香,一品沉香。香烟轻绕,似魂而悠。
“北地晋室,不日将亡。江东之地,可安家置志。琅琊王氏,文武已制。王敦兵陈豫章,狼心虎视,不可相投;王导掌控建邺,内儒外雄,不可轻信;司马睿有德有才,可为王氏兄弟左右,不可依凭;江东大族,顾、陆、张、朱,视北地士族为北怆,行事需得谨慎;若一心山水,可远中枢,而亲贤人;若胸有雄志,需步步为营,酌情侍定;”
“中原乱势,此时若望,言之过早。”
“静观,养望……”
“虎头。虎头……”
卫玠缓声的说着,嘱咐着他。
他默默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将手心都钉出血来,却把世叔的都记在了心中。世叔啊世叔,你事事都料于心中,乃人中龙凤之姿,奈何上天,为你打开了心门,却关上了生门。也叔啊世叔,你豁达生死,超脱于冥轮,奈何这世间,非生即死。世叔啊世叔,你自小便习梦而食,如今真的要随梦而归了吗……
刘浓出屋之时,卫玠困乏已入梦。院外天变,天阴似乌,有蒙蒙细雨飘洒。卫夫人静立在门外,昂头望着苍天。
刘浓再次正冠,朝着屋内,深拜在地,一刻不起。卫夫人的声音随着冷雨而落:“明日一早,随我一同前赴南山。”
不言,稽首。
跨下台阶,木屐踏着湿湿的青石,任徐行。一伸手,雨润如丝,雨凉浸魂。迷焉。
廊上人不语,廊下人微寒,一任秋雨晒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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