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嗡声道:“待得兖州战毕,定可制二胡以终年,届时得暇,李司州何不自入江南一观?”
“哈,哈哈……”李矩豁然一笑,神情却带着难言的悲凉,须臾,转首看向南,眼光晶亮,半晌,摇了摇头,恻然道:“此身,已融洛阳,难入江南。瞻箦,他日且告知茂猗,李矩悔也,李矩不悔也。人浮于世,恰若草木一春,春来叠翠,秋来萧黄。诸此种种,不过,身难由己,四字而已。”
“李司州!”刘浓胸中翻滚如海,难以言语,唯有挽起双手,朝着花须飘飘的李矩沉沉一揖,身上甲胄锵锵作响。
“罢罢罢,瞻箦雄姿矫健,何需闻此糜糜之言,就此别过,他日再逢!”李矩朗朗一笑,朝着刘浓挥了挥手,而后,深深看了一眼洛阳,勒转马首,向东疾驰。
冷风贯甲,刘浓肃杀于风中,凝目看着李矩大军漫于东天一线,良久未言,李矩此言恰似一针见血,莫论江南繁花簇烟雨,俩人皆已困心于北地,李矩难舍洛阳,在刘浓心中,何尝不是如此。自入北地以来,玉冠宽袍着身,嫌轻,温柔嫙旎眷顾,难驻。纵使匆匆归江南,却又念及上蔡,待至上蔡,复又思念江南。霎那间,疲惫层层袭来,教人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
“嘿……”一声娇喝,响在耳边。
刘浓睁开眼来,即见大红披风翻飞层展,荀灌娘策马于身侧,面带不屑。成都侯裂嘴一笑,继而,吸了一口气,徐徐于胸中环环一荡,一夹马腹,飞雪穿云插电,纵向轩辕关。
待入许昌,稍歇两日,整顿三军,将战果传檄豫州各郡,从而安定人心,并命郭璞召令宗属各坞遣曲至上蔡,拔上蔡青壮营三千,组成辎粮护军,一道转战兖州。复率军万五走陈留,命刘胤督守颍川关隘,再令侦骑火速南下,一者往东,奔迎挚瞻,一者往西,前迎桓宣。
秋风起,秋风明,时令已至七月二十八。
“呱,呱呱……”漫天楚鸦盘荡四野,成群结队的黑鸟钻入草丛扑噬陈尸腐肉。不时得见鸟群扑翅争抢,俄而,瘦弱的黑鸦将将啄起一枚眼球,正欲吞入腹中,不料,身后劲风疾卷,一只硕大的同类扑翅斩来,铁翅猛地一扇,即将它扇入泥土,双爪死力一蹬,即将它踢得高高飞起,继而,那鸟衔起泥土中的眼球,咕噜一声吞入腹中。满意拍了拍翅,斩疾向天。
“嗖!”
恰于此时,一箭疾插,撕风裂云,正中大黑鸦之腹,即见那鸦扑腾了两下翅膀,奈何内腹已被中穿,悲鸣一声,歪歪斜斜坠向地面。璇即,一骑西来,翻云裹风,猛地抬枪,将黑鸦扎于枪尖,继而,格格一笑,举着枪回奔。殊不知,如此一来,却惹怒了满天黑鸦,顿时,黑云怒卷,撞向来骑。。
“唉呀,呀呀……”孔蓁眸子瞪得老大,赫得花容失色,扬着长枪狂奔。黑云不舍不弃,跟着马屁股疾追。
“轰隆隆,轰隆隆……”便在此时,西天暴起雷鸣如潮,渐而,愈滚愈烈,直若天崩地倾,稍徐,西天一线的荒烟草海中,滚出一道白线,越滚越粗,铺天盖地。
渐行渐近,突闻一声暴吼,璇即,箭雨漫天怒射,“哗啦啦……”、“呱呱呱……”、“扑簌簌……”偌大的黑云经此一射,瞬间薄了一层,继而,漫天黑云见势不妙,调转翅膀,朝东窜逃。
“哦伊呀戈,哦伊呀戈!”孔蓁扬着长枪,欢呼雀跃,待与大军会合,斜斜瞅了一眼逃命的鸦群,不屑的挑了挑眉,娇声喊道:“犹那贼厮,两军对阵,不战自逃,非英豪尔!”
“哈,哈哈……”诸将哄然大笑,荀灌娘弯了弯眉,刘浓裂了裂嘴。豫州诸军皆知,战无不胜之白袍,中有三束娇艳大红,皆乃女中英豪,她们深受万军喜爱,是故,每逢大战,在她们的身侧总有悍卒奋不畏死,倾力相护。
“蹄它,蹄它……”
铁军由西滚向东,一路踏过,万鸟轰避,草海垂伏。远远的北之天,尚有一军向南滚来,两厢汇聚于陈留城外,韩潜顶盔贯甲,倒拖着长枪迎向刘浓,待至近前,揭开面甲,露着半片浓眉,嗡声道:“回禀将军,韩潜幸不辱命,已逐敌于魏郡!”
刘浓掀起面甲,笑道:“韩屯骑之勇,勇冠三军矣!来,且一同入城!”说着,横拔马首,跃向陈留城。而此际,陈留城外人山人海,但凡郡内居民皆守候于此,等待大军荣归。
二人并肩行骑,韩潜面冷若铁,想了一阵,嗡声道:“将军,韩潜仅率一万步、骑南回,概因,安阳尚存麻秋一部,复因我军已深入石勒境内,若欲北护荥阳、陈留,屯军不可过少。然若退守,当可……”言至此处,挑眉看刘浓。
“非也!”
刘浓回过头来,注视着铁塔般的韩潜,稍徐,拔出楚殇,指着漫野荒原,笑道:“如今,豫州境内,淮南、汝南、颍川、戈阳等郡,世家与流民已然陆续北回,我等披甲之辈,当持手中剑,将此草海辟作粟田。如此数载,定可逐胡于北漠,还我烟柳,歌我童谣。是故,勿需退守,且以剑盾筑我家园!韩屯骑之所为,正乃刘浓之所愿!”说着,一顿,傲然道:“东伐石虎于兖州,刘浓仅取陈留五千步、骑即可!”
闻言,韩潜冷脸依旧,心中却大安,不禁回头看向漫漫草海,亦不知想到甚,半片嘴唇豁然一裂,打马追上刘浓,沉声道:“昔年,韩潜从将军于战,寸道需血辟,然却昼得夜失,论战,当非战之过也,实乃力犹未及。如今,韩潜唯有一愿。”
刘浓笑道:“乃何?”
韩潜道:“愿舍半尺首,护我家园。”
“与君……同尔。”(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