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习习,似拖若拽,扯得无载背后绫沙若蓬展。
一路蜿蜒,清风匍匐至山颠,吹得细柳弯腰,惹得莺歌清嘹,无载的脚步却落得轻缓,略带几许踌躇与无奈。待至山颠,早有僧僮静候于山溅畔,引着无载等人前往后山,一观奇石。无载心知,并非往观奇石,而乃观人。
镇南将军何许人也,无载不知,仅于宫闱中见过一幅画像,然则,当无载观画时,心中浮现的人却并非画中人,那人骑着白马,身披墨甲,头上戴着狰狞的牛角盔,樱红的盔缨随风颤。初见时,远而望之,无载心想,此人定乃莽夫无疑。殊不知,近而闻音,那人却摘去了头盔,长得极好看,剑眉似横松,漆目若湖海,最是那微薄的唇,吐字冷淡,言语却暖人。迄今为止,无载犹记得那临别一吻,微涩、浅甜,宛若幽兰之芳香,令人回味悠长。而她,尚咬了他一口,落痕极深……
思及此处,无载嘴角浅浅弯起来,眼眸里泛着难掩的窃喜。渐而,忽忆夜中裸呈相对,脸颊寸寸红透,眸子却不羞。
此际,微风凉爽,萝裙曳地,诸女随僧僮穿林走亭,寻阳公主蹦蹦跳跳的,恰若一只欢快的林中雀,无载看着寻阳乱蝶穿花的身影,恬静的笑着。俄而,寻阳扬着一枚红掌叶,轻盈奔来,娇声笑道:“阿姐,此乃何物?”
僧僮合什道:“此乃佛语。”
“闭嘴,何需汝多言!”寻阳公主冷冷一喝,僧僮面上一红,匆匆低头。
无载笑了笑,接过红掌,细细一辩,叶红若血,伸指六枚,内中纹络清晰,恰似掌纹,轻声道:“此乃红槭树,吴中有植,极其难得。”说着,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莞尔道:“据闻,吴郡有女,名唤子夜,曾于绿槭树下作《四时歌》。月中七姐得闻,随歌漫舞,忽而不察,手中红绫坠落于树。至此,人间绿槭作红树。”
“哇哦,真美,阿姐真博识……”寻阳公主眼眸若星,极美、极好奇。在其心中,无载见识极广,与宫中其他姐妹一较,即乃女中名士,无所不知。
无载把红掌递给寻阳,笑道:“无人之时,若于树下唱《四时歌》,兴许七姐得闻,可随一愿。”
寻阳一听竟有此事,兴致顿起,她也会唱两句《四时歌》,当即便欲去寻那红槭树唱歌许愿。无载四下瞅了瞅,笑道:“山广林深,安知红槭落何处?”
寻阳笑道:“叶随风来,只消捕风便知。”说着,扬手捕风,见风从西来,嘴角一弯,笑道:“阿姐,寻阳不观石,寻阳见七姐去也。”言罢,嬉嬉一笑,提着裙摆朝西便奔,尚且回头看了看无载,好似深怕无载与她争。身后跟着一群婢女,远远缀着一队便装带刀侍卫。
无载微微一笑。
僧僮张了张嘴,扬手欲唤,却又不敢,眼睛咕噜噜一转,忍住话头,引着无载等人继续前往后山。
浅阳浮白,微不见影,林中一片寂静,唯余丝履着草声,无载随着僧僮左弯右拐,来到一处境地。
此地乃是飞崖,崖畔种着绿松,矮松掩朱亭,清风漫萝裙,由外向内观,目难见亭。入亭往外观,苍翠四野一目尽揽,便连徐徐山风亦恍似入眼。东南向,有石孑立于颠,漫眼一观,首若戴冠,身似披纱,怀抱一麈,凌然若仙。凝眸一观,又似是而非,处于形似而神像之间。
而此刻,一群人围着奇石评头论足,有男有女,郎君英姿,女儿妖娆,尚有一个小郎君,手中捉着一根松枝,东指指、西戳戳,好似正在大声说着甚。僧僮朝着内中一人指了指,无载漫不经心的顺指一看,那人头戴玉冠,身披华纱,嘴上蓄着三寸短须,动静举止间,傲若孤松,凌凌生威。
既而,人群中,唯一的女子轻步上前,替那人理了理颔下冠带,那人低着头,温柔一笑。无载看见,他揽上了那女子的腰,而女子则媚然一笑,娇躯微靠,两人并肩行向临风处,风来,卷起袍角与裙角,女子微微搭眉,男子傲然似笑。
僧僮眼底骤然一缩,飞快的瞅了瞅无载,低头轻声道:“此乃镇南将军之姬,名唤莺雪。镇南将军常年征伐于外,枕戈侍甲,身侧仅有一姬,殿下……”
“勿需多言。”
因风烈,无载挽了挽背纱,轻迈华履,走到亭畔抚栏处,未再看石与人,赁栏望向亭外,但见山风逐轻云,嫩翠掩花樱,时有清溪倒挂,若涓潺流。云缕若丝,丝丝惹人愁,花若贴镜,迷离亦悠悠,即便那如练清溪,百般剪不断,千般上心头,徒惹满腔心海向东流。
东流……
风往东来,轻拂耳际青丝,摇得琅环微响。无载伸手,婉上华纱寸寸褪,皓腕凝脂露雪指,微微转指,细细捕风,轻轻一笑:“即如风,忽而西,俄而东。”言罢,横眸流波,不看那垂立于亭的僧僮,也未看不远处的奇石与人群,抓着裙摆,踩着青草,沿着林间幽道,径自往东。
“咦……”一片红掌静卧于青丛中,无载弯身拾起来,嘴角弯得更翘。复行一阵,再捡一片,越往东行,红掌四落,不多时,无载怀中便抱了一小摞。
华履盈然,红掌妖艳。
愈往东,林愈静,仿似可闻心跳声,走着走着,雍容华美的红槭树秀入眼睑,无载怔了一怔,继而,“格格”一笑,拽着裙摆飞向华盖红树,怀中红掌飘飞,缠着背纱,眷着华发。
待至树下,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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