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投胡,朝野大有不耻之声。刘琨其人,刘浓不置可否,然其满腔逐胡热血,不容轻亵。迄今为止,英雄蒙尘,已有数载。
小谢安按着膝随车摇晃,见刘浓眼底光寒闪烁而眉心微皱,他与刘浓交好多年,以往之美鹤飘然若仙,而今之刘浓气宇沉渊,却多了几许疲惫,然也,即乃疲惫,纵然美鹤隐藏得极深。思及此处,心中微悸,微微倾身,问道:“美鹤,君何忧也?”
“何忧……”
刘浓肩头一摇,半眯的眼徐徐展开,看着眼前似雪冰洁的小谢安,心中一阵蓦然,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内外浑一,大道千万,只取其一。而如今肩上却背负了许多,有上蔡之景,有北地之血,亦有如丝江南。当下,微微一笑:“安石,世人常言,忧人自忧,道之上善即无忧。然,无忧之人,乃石也。安石愿为石,亦或,愿为石上之松,伴风潇潇?”
“石上松,风潇潇兮独自然……”小谢安轻轻喃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慢慢眯起来,两缕青色冠带垂于脸边,轻缭浅缓间,目中神光一定,抬起头来,迎视着刘浓,正色道:“谢安愿醉亡于风中,然,谢安却不愿如石无情,故,若二者相较,谢安唯取风中之松,具石之意,承风之相。”
“妙哉……”刘浓嘴角寸寸裂开,懒懒的靠着壁,将两腿斜斜伸展,环抱了两臂,赞声虽低,然,满脸满眼皆是称赞。
“美鹤……”小谢安脸红了,不安的动了动肩,继而,好似觉得车中微闷,将边帘挑开,漫不经心的打量日透竹林,蓦地,目光一顿,眼神锋锐起来。
“嗯……”
刘浓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其有异,心中微奇,探眼一瞧,只见斜对面的竹林道中,一队华丽的牛车正徐徐前行,有人雄踞于马背上,手里提着长枪。
其人身材雄壮,横眉阔目,面染七星,桓温。似心有所感,桓温斜拔马,回过头来,六目一对。小谢安秀眉浅皱,嘴角挑起不屑的笑容。刘浓未有异样,嘴角冷然。
稍徐,桓温歪了歪嘴,纵马窜出数步,横打着长枪,眯着眼,笑道:“瞻箦,别来无恙乎?”
刘浓未答,小谢安抢先道:“驸马都尉好生了得,引军观战若观火,了得,了得。”
桓温顿了一顿,把枪一插,朝着牛车揖了一揖,笑道:“转眼,已然数载。风未变,云未改,瞻箦风采依如往昔,阿大亦然。”
“阿大……”小谢安闻其唤自己的小名,顿时眉梢一拔,把袖一卷,冷声道:“风未变,云未改,桓七星亦然,七星,耀眼。”说着,回过头,对刘浓道:“与吾家之锦鸡,神似。”
桓温虽持长枪,却穿着宽大锦袍,复因其头浓密如草,乍眼一看,确有几分像锦鸡。
刘浓微笑。
桓温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死死盯着小谢安,嘴唇不住颤抖。却于此时,谢奕与褚裒已知,纷纷窜出牛车来到刘浓车旁。谢奕抱了双臂,冷然不言。褚裒与刘浓譬心,最是厌恶桓温,当即便道:“桓驸马风彩难言矣,手捉大枪,身披华袍,恰若面之七星异相,人亦如是也。奈何,吾却不识,嗯,当不与吾辈同矣。既作不同,褚裒羞也,愧也。奈何,尽并肩于乾坤之中,共于林下矣……”阴阳怪气的说着,以拳击掌,面显痛心疾之色。
“哈,哈哈……”谢奕晃着酒壶,放声大笑,浑不在意己身已为州刺史,想笑便笑,开怀大笑。
桓温神情精彩,瞥了瞥马侧大枪,再瞅了瞅身上华袍,半晌,把枪一提,神情已缓,微微一笑,朝着众人捧枪道:“季野勿愧,桓温告辞!”言罢,拖枪转马,钻入林中。
褚裒愕然,小谢安撇了撇嘴。
谢奕却眯起了眼,叹道:“桓温,已不复往昔。”
“然也,其人虽有异,却独具异相。”褚裒怔了半晌,神情怅然。
小谢安秀眉一扬,不屑道:“非也,其人不过隐而内也,虽外固其坚,然,内中依如是。”说着,对刘浓道:“美鹤,以为然否?”
“然也。”刘浓淡然一笑。
“且莫论他,纵然千般有异,与吾何干。”谢奕懒懒一笑,招呼褚裒入车。
褚裒怔了一怔,良久,看了眼车中的刘浓,再瞅了瞅小谢安,嘴角一裂,笑道:“无奕所言甚是,各观已心,各持其意则可。”言罢,把袖一卷,追谢奕而去。
当即,车队继续起行,穿过林溪,逼临小桥畔,却见桥畔停着一辆牛车,重帘一挑,袁耽跨步而出,焦急的看着车队漫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