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若纱荡漾。帘外清风悄然袭来,拂面微寒,观此媚日,临此凉风,心海渐静。待至城东郊,将将钻入竹林清溪,即见一辆华丽的牛车停靠于溪畔,车旁站着的婢女搭眉掂足,不时东张西望,见了白骑,神情豁然一喜,提着裙摆奔上前来。
刘浓微微一笑。
婢女嘴角一弯,提着裙摆弯身万福,柔声道:“著雪,见过成都侯。”
刘浓隔着车窗,笑道:“何需多礼,吾与汝家娘子乃至交,唤刘郎君则可。”说着,伸出手。
“哎……”著雪脆脆的应了一声,随后,抬首见刘浓伸手出窗,愣了一愣,继而,面上唰的一下红透了,脚磨着脚,轻声道:“刘,刘郎君,著雪,著雪未持小娘子之信,著雪,著雪……”
“嗯……”刘浓剑眉一皱。
著雪睫毛疾颤,愈发羞涩了,半晌,十指互捏,镇了镇神,低首敛眉,不敢看刘浓,颤声喃道:“著雪来此,仅,仅想问问,刘,刘郎君,尚记昔日之诺否?”言罢,重重喘出一口气。
闻言,刘浓眉色一肃,沉声道:“言犹在耳,岂敢有忘。”
著雪抬起头来,悄悄看向刘浓,顿了一顿,壮着胆子问道:“若,若是如此,成都侯为何不借此时机,助我家娘子脱笼而出?”聪慧的著雪将‘成都侯’三字,咬得极重。
刘浓看着竹林畔的著雪,眼前却晃似闪现出织素的身影,两厢一叠,更令人神伤,须臾,嘴角一裂,笑道:“著雪但且宽心,不出月半,刘浓必回江南,届时,定当竭力而为。”
“刘郎君……”著雪再也禁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伏于青草丛中,双肩微微颤抖。来时,她尚以为刘郎君已为成都侯,或将有变。而今,满腔担忧尽化低泣。
稍徐,著雪离去,刘浓怅然,暗度明日北舟即回,便令孔蓁早作筹备,将屯于军营中的粮草辎重,尽数装入牛车,以待天明。遂后,刘浓回转桥畔别墅,守院白袍奉上一摞名帖与书信,刘浓匆匆一阅,各方皆有,淡然一笑,将其附之一炬。待观至最后两信,剑眉微凝,一者来自司马绍,一者来自建康宫……
……
竖日,雨空放晴,建康城外白雾茫茫。
刘浓与孔蓁引两千骑与百辆牛车,赶往城东柳渡,绵延车队拖曳十里,而此尚乃余部。浩荡车队若蜿蜒游龙,穿行于柳道中,来往车辆见得此景,纷纷避于一旁。
待至城东渡口,高冠峨带一片片,无一乃白身,雍容盛景犹胜曲水流觞。纪瞻、蔡谟、谢奕、谢鳎等人早已静侯于此,内中尚有翁丈大人。刘浓心中暖意通泰,翻身落马,按着楚殇先奔翁丈。
陆玩见得女婿英姿非凡,而身周一干名士恰若众星拱月,心中不禁为舒窈之慧目而骄傲。待刘浓身着铁甲,恭谨行礼,新任陆尚书捋着长须,当着众人之面,对刘浓好生一阵勉励,逞尽了翁丈威风。
刘浓唯唯。
遂后,江面巨舟排山而来,孔蓁引骑鱼贯而入,刘浓作别众位尊长好友,朝着四面八方的送饯者,团团一拱。继而,按着楚殇,翻上飞雪,四蹄踏雪,贯入巨舟中。
山舟分水而走,仍经横江渡而入历阳。
袁耽等侯于渡口小山上,见刘浓昂立于舟首,挥着宽袖,放声叫道:“瞻箦,瞻箦……”
“彦道!!”
袁耽摇袖若浪,一溜烟窜下山来,刘浓大步若流星,微笑着迎上前,与其并肩而行。遂后,当袁耽向刘浓讲诉历阳血战时,眉飞色舞,舌绽莲花,口飞横沫,喷了刘浓满脸。刘浓抹了把脸,暗中亦替其高兴,如今袁乔亡于王敦刀下,彦道晋为青州刺史,定可掌袁氏族长之位。而后,暨待自己归来,助其为刘并州正名,彦道便可一偿心愿,得娶刘妙光。
因刘浓心已飞回上蔡,故而仅于历阳停留半日,待一干牛车皆已入历阳,即命车夫快鞭催牛,直奔合肥。待入合肥,郗鉴屯四万大军于此,而桓温已回琅琊,静待朝命。郗鉴闻知刘浓将迎娶桥氏女郎,拉着刘浓的手,神情殷切,欲言又止。
刘浓观其神、知其意,堵住其话头,不敢久留,疾疾作别。
跃过庐江郡,即入淮南,途经韩家坞,韩翁见得十里车队,捋着花须,笑眯了眼,直赞:“成都侯果乃信人矣,英雄尔!”
小韩灵骑着马奔来,向刘浓展示了一番骑术。刘浓许诺小韩灵,待来年,即赠其一面白袍。
其后,镇西将军入寿春,时至三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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