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
司马睿挥手止住刘隗,一步步走下龙床,将大司徒缓缓抚起来,定定的看着王导,嘴角默然一裂,苦笑道:“吾欲遣使入台城,仲父可否念及多年情谊,往返一遭?”
“陛下!”王导心怀滚荡,老泪爬帘,泣不成声。
司马睿紧紧的拽着王导的手臂,直勾勾的看着王导,凄然道:“仲父若往,仅需为吾作一言相告大将军……”言至此处一顿,高声道:“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则天下尚可共安也。如其不然,朕当归于琅邪,以避贤路。”其声悲怆,正乃末路,闻者无不涕零。
“陛下……”王导沉沉跪地,仰起爬满皱纹与泪水的脸,朗声道:“陛下,得此逆臣共族,臣愧矣,愧煞矣!”说着,不停的叩首,碰碰作响。
“仲父,仲父啊……”司马睿心痛如绞,身子一歪,软跪于地,与王导相顾泪泣。
“陛下,陛下啊……”
霎那间,跪地悲呼声此起彼伏,满殿诸公至内往外跪得一片,唯有数人昂胸挺腹,纪瞻、谢奕、司马绍。
司马绍面红如潮,踏步而出,高声道:“父皇,建康城坚,镇北军尚存,何需言此?孩儿愿亲甲披征,都战守城!以待天下勤王之师,应诏而至!”
“勤王之师……”司马睿肩头蓦然一怔,回身看向儿子,眼底光寒疾闪,冷声喝斥:“休得多言,勤王之师,何来?”
“陛下!!”
朗声激昂,如金击鼓,纪瞻捧笏而出,斜斜扫过殿中,沉声道:“陛下,郗公、道徽尚鏖战于历阳,袁五郎、袁彦道亦然就地坚守,二人披心沥胆、忠贞足可印日,当为勤王之师!”
闻言,司马睿神情更黯,身子颓然一垮,拍了拍身前楠木板,漠然道:“然也,郗、袁二士,皆乃晋室之忠臣矣,其心足可鉴日月,其魂足可表乾坤!奈何,一江之隔,难解民忧矣!”
“陛下!”
话将落地,朗声再扬,谢奕转出庭柱,捧笏道:“陛下,尚有王师矣!”说着,快走三步,抵临前堂,徐徐转身,环视满堂诸公,冷声道:“王师数路,勤王于外矣!其一者乃柴桑侯,逆臣谋逆之日,即已应诏,而今想必正于来途;再者,乃益州刺史、镇南将军,如今必然已入江州,正行靖扫;尚有一者,乃豫州刺史、镇西将军、华亭侯,现今,势必已处王敦身后,正抵锋而前!诸此数路王师,外可制其势,内可定其中矣!”
一言即出,如雷贯心,满殿俱震,落针可闻,即便纪瞻亦不例外!少倾,刁协眼睛咕噜噜一转,神情随即沮丧,双手一摊,问道:“此事甚好,然,为何我等一无所知矣?”
顿时,殿中哗然,尽皆朝着谢奕指指点点,显然不信。司马睿心中将将冒起的希冀火花,瞬间被无情的浇灭。谢奕眉梢一拔,再踏一步,直直逼临司马睿身前,揖道:“陛下,尚有一师!出自会稽谢氏,不日即临建康。”
“轰……”
此言尚未落地,即若狂雷乍响于殿中。司马睿搭拉着的脑袋,猛然一抬,“唰”地起身,一把抓住谢奕的手臂,颤声道:“爱卿,爱卿,所,所言当真乎?!”
“陛下!”谢奕心中不屑,面上神情却极其肃穆,沉声道:“臣所言之事,字字皆真!”
“哈……”司马睿大喜若狂,奈何只笑出了一声,双眼即作一瞪,仰天便倒,宫人赶紧一把抱住,却见皇帝陛下浑身抽筋,两腿乱蹬,口吐白沫。
“陛下,陛下……”纪瞻一步窜来,凝目一看,来不及思索,搬着司马睿的下颔,对准仁中穴,猛力一掐。继而,探手至其腋下,一阵倒腾。
“啊,噗……”
司马睿重重喷出一口带血浓痰,幸而纪瞻早有所备,扭头避过。焉知,刘隗惨了,其人刚好凑过来,欲一窥究竟,正好给喷了满脸,尚不敢骂,只得默默擦拭。
“哈,哈哈……”司马睿方一醒来,即纵声狂笑……
……
永昌元年,二月十三。
司马睿驳回大将军之议,命镇北军坚守建康。大将军心中暗怒,即命大军攻城,奈何建康城坚,日短难破。时值二月十五,大将军得知刘浓已至襄城,本欲引军回击,得王含献计,故而,纵兵劫掠建康境。司马睿闻知后,勃然大怒而失心智,竟于弥留之际,令刘隗率镇北军攻之,且命王导、周顗、郭逸、虞潭等人引城卫六军,夹击石头城。
殊不知,恰中王敦之计。
二月十七,大将军弃石头城,尽起三万余大军,一战击溃刘隗与金城边境。其后一日,反身数击,连败六军。尽斩刘隗、周顗、郭逸、虞潭等人,唯王导得以幸存。二月十八,大将军携狂胜之绩,挥军力摧东门。
谢奕收笼诸方残军,死守东门,奈何众寡悬殊,鏖战一日,眼见即破!!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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