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要哭了,其母郑钰莞尔一笑,伸出手,将小绮月复揽入怀。孔蓁讪讪一笑,焉知,小绮月却复赞:“阿姐,真的好美。”
孔蓁细眉一扬,愣了。
“哈,哈哈”
众人朗笑。
刘浓将牛角盔复扣于首,拍了拍飞雪,朝城门口奔去,孔蓁提枪上马,蓦然回首,朝着小绮月挤了挤眉,笑道:“待小绮月长成,定然美若皎月,殊胜于孔蓁!”言罢,拔转马首,飘冉而去。
“果真乎?”
小绮月嘟了嘟嘴,仰望夜空镰月,脆声道:“月中有蟾宫,七姐便居蟾宫中。”
江霸伸手接过女儿,细细一阵爱抚,复又细心交待部曲与妻子一番,璇即,硬挺着脖子转头,打马而回,追上刘浓,沉声道:“刘中郎,待得平旦寅时,城中余民即可尽数撤离。”
刘浓看了看铁塔似的江霸,嗡声道:“此乃江都尉之功矣,若非江都尉遣军携扶,暨待天明,余民亦定难言离。稍后,待见过李司州,刘浓定当为都尉表功!”
江霸扭头瞅了眼妻女,却见妻女融身于流民海洋,再难复见,匆匆回头,凛声道:“刘中郎,流民扶老携幼,行速甚缓,若无人据城牵绊,恐将流祸于野!”
此事,刘浓已与李矩商议过,将由李矩部将王怀率两千士卒守城,待入夜之后,复弃城而走。洛阳城大,非数十万大军,难以围困,是以,纵然仅两千人据守,来敌亦难辩虚实,且难封去路。此时,闻听江霸此言,心中却蓦然一跳,当下便道:“此事江都尉应知,乃由王怀都尉率卒守城!”
“王怀”
江霸冷冷一笑,深深的看着刘浓,冷声道:“刘中郎,王怀此人,私意营结,向来不行正道,临危之际,却铤身赴命,安可言信?若其不战而降,献城与胡人,彼时,追悔莫及!”
闻言,刘浓抹了抹左手,心中猛然大震,史载,李矩之所败亡,即因叛将层见叠出,若王怀果真不战而降,其害犹胜于空城!当即,暗吸一口气,神色却浑然不改,顺手掀起面甲,淡然道:“若依江都尉之计,当以何如?”
江霸勒马回望,目注月下浩瀚长龙,面上神情愈来愈柔和,嘴角弯起醇厚笑容,而后,徐徐转身,面向刘浓,捧枪道:“江霸愿据卒守城,唯有一念,尚请刘中郎应允!”
斜月泛辉,刘浓凝视着江霸,徐徐摘下头上之盔,抱于怀中,含了含首,沉声道:“江都尉,但言无妨!”
江霸裂嘴一笑,随即,神情一正,翻身落马,单膝跪地,柱枪道:“若江霸亡身于城,拜请刘中郎,代为照拂吾妻、吾女!”
月光,悄洒,泄入寒甲,微风,轻摇,缓缭披风。七尺男儿跪地所求乃何?英雄何故轻生死,何言一诺成城!
刘中郎胸潮起伏难平,星目开阖,吞吐光芒,半晌,暗吐一口气,跳下马来,扶起江霸,直面那炯然双眼,紧了紧江霸的手腕,沉声道:“江都尉,此诺,刘浓应下。然,尚请江都尉,务必归来。”
“诺!”
月将落,四野黯合。
雄鸡徘徊于空落落的院中,跳到屋檐上,瞅了瞅东面,但见一片黑雾茫茫,转了转头,蜷伏羽翼,蹲下身子,静待东天染起一缕白。
将至平旦鸡鸣,洛阳城中,人去楼空,绵绵海洋分作两路,一路渡河入陈国,一路跨关入颖川。陈国较近,却隔着大河,渡舟已然不足。是以,漫向轩辕关的流民占了六成,数万流民长龙,前后拖曳二十里。
李矩引军三千转入陈国,将由陈国而走荥阳,并将顺势驱舟东游,交由虎牢守将韩潜,以防胡人渡河侵入陈国。
待最后一人撤离,白袍叠浪涌出,阵列于城南。刘浓、荀灌娘、孔蓁、曲平、北宫、薄盛、杜武、徐乂、薛礼、言绪,十人勒马于桥头,看着沉重的吊桥缓缓拉起,神情俱乃凝重。
“刘中郎,别过!”江霸横枪于城头,挥了挥手。
“别过!”
刘浓徐徐撤剑在手,高高举起,直插黑幕,继而,拉着剑柄,慢慢沉下,待至眼前,凝住,数息后,勒转马首,插风疾走。
“格呜呜”
雄鸡据檐,挺起粗壮的脖子,面向东方,引颈长啼。
蹄声尚未落尽,乌墨天幕渐渐呈蓝泛白,少倾,一缕红光滚出深渊,荡涤蓝白,将天下万物灼燃尽红。
须臾,彤日喷薄而起,睁开了巨眼,斩雾破澜,将浩荡人间揽入其中。
江霸顶着红日,一步步走到金墉城上,雄立于箭楼畔,浑身上下似披了一层火甲,冷冷注视着,铁骑滚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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