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小伊威的头,认真地道:“孔蓁阿姐,它叫刘府君。”再指指肩上的另一只伊威:“它叫,郭内吏。”
“噗嗤……”
孔蓁神情一怔,秀眉飞扬,好半晌,方才娇声放笑,笑得水柳般的身姿一阵乱颤,一把揽住小黑丫,叮嘱道:“可莫教人得知。”
“知道呢。”
小黑丫仰起头:“孔蓁阿姐,刘府君过燕子岭时,阿父杀母麝、捉幼崽,薄军主杀陈午阿叔。黑丫极其难过,阿父便言,此非战之罪,实乃不得不为,刘府君终会还予一片生息之地,可容欢笑与歌声。”说着,牵着孔蓁的手走到林外,指着峰下漫漫田野,笑道:“阿姐快看,诺,在眼前!”
诺,在眼前……
孔蓁身子一阵轻轻颤抖,眼睛却越来越红,泪水欲出未出。
稍徐。
孔蓁凝视着小黑丫,心潮起伏制无可制,眼睛一闭,泪水终于滚落。
英姿飒爽的小女郎内心复杂无比,刘浓昔日曾杀其叔孔卫,而孔卫对孔蓁极其疼爱。现今,孔氏已融于上蔡,有从军者,亦有持镰者,其父孔炜更被刘浓任为内吏,可孔蓁却总忘不了,阿叔那血淋淋的人头。
良久,小黑丫晃了晃孔蓁的手:“孔蓁阿姐,咱们进城吧,稍后,日落月起,黑丫要对月穿针,向七姐乞巧。”
孔蓁睁开眼睛,抹去脸颊的泪水,点了下小黑丫的额头,爱怜道:“薛小娘子,智风贞惠,尽在小娘子也。”
“黑丫不懂。”小黑丫眨着漂亮的眼睛。
“调皮!”
“格格……”
日渐落,城中井然有序,一大一小两个女郎并肩行于干净的街道,两人身后跟着小红马,来往行人匆匆,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眼见将至县公署,小黑丫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孔蓁阿姐,刘,刘府君言,此乃秩序。存秩便安,有序便荣!而秩序,当以力维持,以德经世!”府君二字,极是囫囵。
“秩序!”孔蓁紧了紧腰上的木盒。
小黑丫又道:“现下,阿姐欲许何愿?”
“从百花精骑!”孔蓁脱口而出。
“看,纸莺!”
小黑丫猛然抬头,指着天空惊呼,孔蓁随其而望。
秋风送爽,纸莺遥飞于天,看纸莺的人神情悠悠,嘴角渐渐聚起笑容,放纸莺的人欢声娇笑。
织素紧了紧手中的细线,唯恐纸莺脱手而去。
红筱从院外来,未负剑,却捧着一个木盒,看了看织素,浅浅一笑:“若不放线,纸莺如何高飞?”
织素抹了一把汗,轻笑道:“恐风过烈,莺飞不归。阿姐,莫非也欲向七姐求愿?可捉有多,不妨送织素一只。”
红筱道:“今日乃是七夕,为庆丰收,小郎君倡行礼节,满城女子皆忙于捉绣蛛,制穿针月树,唯汝放纸莺。明日,可莫后悔!”言罢,摇着头,浅笑着走向水阶。
织素在背后笑道:“我早已拜请黑丫代捉,不劳阿姐挂心。”
红筱嘴角一歪,捧着木盒快步来到阶上,伸手便欲挑开青竹帘,眼前人影一晃,小郎君也正在挑帘,二人眼神一对,手却捉在了一起。
匆匆一触,两厢退却。
红筱飘身于阶下,粉脸红透。
刘浓神情尴尬,摸了摸鼻子,默然返回室中,坐于案前。言观鼻,鼻观心,心观案上书信,秋收将毕,难得清闲,今日书了整整一日的信,垒于案上作一叠。
一信,致于建康纪瞻,回禀上蔡诸事,想必纪瞻可自信中捕捉其意,而刘浓之意,当然在表功,阻止郭默南下侵扰,代为安抚万民,不敢言品阶再升,但至少可获其利。
一信,致于谢裒,身为人徒,理当时常问候。一信,致于朱焘,此信最重,字字句句皆在思念好友。至于祖盛、桥然、谢奕、褚裒、袁耽等也都未落下,好友情深,尚需不时往来。
额外尚有四信,分致舒窈,游思,荟蔚,以及建康中的那位绿衣。
足足半盏后,红筱方才轻步走入室中,面上神色已复平静,瞅了一眼案上的信山,嫣然道:“小郎君,该进夜食了。稍后,尚要与会于帐,商讨前赴雍丘之事。”
“暂待。”
刘浓再次提起了笔,细细一阵沉吟,缓缓展开左伯纸,悬腕荡笔,走龙舞蛇。
红筱看了看天色,将青铜雁鱼灯点亮。而后,静静的守侯在一侧。
半个时辰后,刘浓将信细叠,以朱泥作鉴,方才揉着手腕,站起身来,徐步走向室外。
室外,一轮勾月飞天,洒得院中银白似纱。
月色同轮,拂洒北地,清辉江南。
顾荟蔚身着绛紫深衣,俏生生立于朱色长廊中,身后乃是花圃,紫兰花开得正艳,侍墨几婢提着刁蝉拜月灯,静静的等候。
小女郎望着天上的勾月,染着紫蔻的雪指轻绞,轻声喃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缺圆缺,但愿人常久,千里共婵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