鲖阳,宋侯站在坞墙上,瞭望垂柳掩映下的官道。
官道上绵延着一道车流,首尾皆有骑军护卫,为首者身姿雄壮,顶盔贯甲骑大黄马,那马极其健硕,但却仍被他压得不停的打着响鼻。居尾者身着皮甲,背负长翼角弓,手中提着丈二乌枪,谨慎的眼光慢慢扫过四野。
忽然间,那提枪者的眼光仿似穿过遥远的距离与宋侯骤然一对,满眼冰寒。
宋侯裂嘴一笑,不自然的摸了摸下巴,撤走眼光。
“哼!”
薄盛一声冷哼,拍枪赶至队首,以枪环指荒野,冷声道:“秋色将至,鲖阳县境内,郭默拥民万余,眼前却无农人,此状有异!”
刘胤早已觉察,途经固始县时,赵固坞堡虽不若上蔡那般漫野皆是农田,但也是青黄一片,唯余鲖阳不同,依旧野草萧索。当下,挑眼望向远方巨大的坞堡,浓眉一皱,嗡声道:“听闻,现今郭默正遣部曲往南,四下搜捕渔舟,恐是又将逃窜。”
薄盛皱眉道:“若其逃窜,欲置万千坞民于何地?”说着,又看了看安静的堡垒,奇道:“若其不事耕种,弃坞民而走,坞民必乱,为何却不闻半点声息?”言罢,眉头越锁越紧,继而又道:“即便坞中尚有存粮,以郭默品性,断然不会留与坞民,届时,坞民流窜于野,恐入上蔡。”
“嘿嘿……”
刘胤冷冷一笑,沉声道:“此事,薄首领勿需忧心,北五哨已然落成,若坞民逃窜肆掠,自有小郎君栽定,我等尊令而行便可。”言罢,眼锋一冷,拍马呼道:“从速,两日后,至孤峰岭!”
“诺!”
眼见即将渡过郭、赵二坞,一应押粮军士神情豁然一松,当即催促青牛,快速漫向山岗。薄盛掉在队尾,勒马回望坞堡,眼底几番闪烁,而后,冷然一笑,挥起长枪,一拍马股,箭一般射出。
待车流消失于岗,宋侯收回目光,沿着坞墙快步而走,来到堡中最深之处,挑开室前重帘,踏入昏黄的室中,迈至矮案一侧,撩袍落座,沉声道:“将军,刘浓已遣人押粮至孤峰岭!”
“嗯,甚好!”
案上摆着地型图,正在捉灯观图的郭默把灯一放,嘴角抽起冷笑,指着图中某处位置,笑道:“彼建哨于野,百里之内尽纳于眼,若非换粮相投,孔炜尚入不得上蔡,而我等但有异动,赵固必然与其联手遏制!嘿,想绝我路,枉废心机尔!且待事毕,我等便经由此地,渡淮水,入庐江。”
宋侯倾身看向地图,脸上洋起贪婪的笑,恭维道:“将军慧眼独具也,庐江紧傍历阳,毗邻江东,乃繁庶之地,足以安身立命。现今,王敦意在染指晋室社稷,定然无暇他顾,而我等若至庐江,便若游鱼从海,即化为龙!届时,再遣人入豫章进建康,两方从投,指不定,将军可再谋多职也!待得风起云涌时,嘿嘿……”
“风云起兮,进退有据!”郭默沉沉一拳击在案上,又扫了一眼宋侯,冷声问道:“孔炜何如,可有异心?此事,万不容失!”
宋侯冷笑道:“此事乃三方合谋,小小孔炜,又岂能逃脱彀中。只是宋侯却奇,我等既得粮且得路,孔炜也得存,可那祖焕所求何来,竟会参与其中!将军,宋侯心中忐忑,恐其有诈也!届时,若事不成,反怒祖豫州,挥军而下,我等万莫可敌!”
“祖焕之意,何需揣度!”
郭默眯着眼,高一脚、低一脚的徘徊室中,以拳击掌,沉声道:“赵固居侧,祖逖定然已知我等意欲南渡,其人顽固,恐我侵忧淮南,必阻!然,祖氏亦非铁壁无缝,祖逖年已老迈,指日便亡。若其一亡,偌大基业,何人继承?且不言祖纳与祖约,便是祖焕也控军五千,岂不觊觎乎。其人致信于我,届时,我居庐江,他在淮南,首尾一衔,便可助他一臂之力。况且,祖焕与孔炜宿有旧怨,正好借此时机,一举多得!”
言至此处,回过头来,看着宋侯,冷冷阴笑:“一举多得?嘿嘿……日后,助他,亦或替而代之,尚是两说!嗯,且待孔炜前来,我等借名以惑赵固之目,送其至边境,伺机而动!至不济,亦可牵制刘浓,再驱民围困赵固,我等便可从容南渡!”
“将军深谋而远虑、谋定而后动,一石数鸟,试问当今之天下,尚有几人可比肩矣!宋侯,钦佩也!”宋侯匍匐在地,肩头颤抖,好似震惊绝倒,暗地里,一双小眼睛却骨噜噜转开。
……
雍丘。
因石勒与祖逖暂止兵戈,祖逖为节省粮草,便命三万大军环绕雍丘,分城驻守。而雍丘境内仅余祖逖与其子祖焕两军,共计万三之数。
祖焕军帐紧临曹植墓,乃杞国故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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