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族弟昌具捋着短须,沉声道:“族中小七、小八,皆在石勒帐下,若使其怒,恐将危矣。往年,祖豫州入北,与我等也两不相干啊!此子所为,委实令人气煞!”
次子昌漠脾性最烈,当即拍腿而起,叫道:“阿父,便是祖豫州,昔日也未曾将驻军扎于坞前,令我昌氏难为!此华亭刘浓乃是何人?竟敢如此藐视我汝阴昌氏!是可忍,孰不可忍!莫若孩儿率部夜出,与其痛头一击,使其知晓,汝阴非比江南!”
“不可!”
昌许“唰”地起身,喝道:“二弟切莫胡为,此人毕竟乃是朝庭之仕,扎营于坞前,若是击之,天下人皆知我昌氏反叛!届旧,我昌氏便为天下人耻笑矣!”
昌漠不屑的挑了挑眉,硬着脖子,冷声道:“朝庭?天下朝庭何其多也,有成、有赵、有秦、有代、尚有大马之凉,不知大兄所言之朝庭,乃何也?弃中原而不顾之南晋乎?”
“竖子!”
昌许勃然大怒,颤抖着嘴唇,怒指昌许,叫道:“昔日石勒只不过对汝稍作称赞,汝便弃典而忘宗乎?!汝可记得昔年,阿姐亡于何人之手,被何人鼎烹案食?!阿姐待汝亲厚无间,汝,汝!!!”
言至此处,目中泛起赤光,愈来愈怒,搬起身侧一张胡凳,便欲砸向昌漠。昌漠当即不甘势弱,拽起屁股下的胡凳,欲抗。
“且慢!”
昌离当即奔到堂中,摆着双手叫道:“二位兄长,息怒!何苦为一外人,而伤自家和气也!”
昌许扬着胡凳,一边乱砸,一边叫道:“乾在上,坤居下,但使日月得存,昌许便誓与叛宗弃祖之人,不共戴天也!”
昌漠格开迎面砸来的胡凳,反手砸向昌许,吼道:“大兄迂腐不堪,不识时务,当为天弃也!”
“唉,唉唉……”昌具叹声连连,抓落胡须一大把。
而这时,堂中在座之人反应过来,纷纷窜出案,拉的拉,劝的劝,二十余人挤来挤去,渐渐分作两派。
“肃静!!!”
看着眼前乱象大呈,昌任眉心乱跳,胸中憋闷如梗在喉,满脸涨得痛红,心中更怒刘浓,通天大路不走,为何扎营坞前?!
“阿父,诸位族兄!”
便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幼子昌华,徐徐起身,朝着泾渭分明的两帮人团团一揖,而后,看着昌漠那一方,朗声道:“二兄,击不得!且不言,击之能否取胜!此人扎营坞前,若行击之,日后祖豫州必怒,想必石勒尚未兴师,我昌氏已亡,昔日张平、攀雅便是明证!”又对着昌许那一方,正色道:“大兄之计,虽是老成谋算,但若置之不理,也稍是欠妥。”
“依你之见,该当何如?”昌许与昌漠同时问。
昌华微微一笑,走向昌任,揖道:“阿父,可否借帖一观?”
“自无不可。”昌任将帖递给幼子,自打昌华方一站出来,他心中便是一定,昌氏诸子之中,莫论大局纵横,亦或细微洞悉,当属眼前之子最为杰出。
昌华捧起帖细细一观,眉头时皱时舒,叹道:“果然如此,华亭刘浓了得!”而后,持着帖,面向堂中所有人,笑道:“诸位勿忧,此帖乃拜访之帖!”
昌漠嗡声道:“拜访又何如?无非招摇扬威也!”
“非也!”
昌华淡声道:“此帖上书华亭,已彰表其人身份,乃士族拜访之帖,并非朝庭之仕造访之帖!”
昌漠道:“有何差异?”
昌华摇头道:“差异大也!诸位且思之,此帖遵循古礼而表,其言下之意,当为仅作士族拜访尔!他日,即便石勒兴问,我等可答:士族互访乃尊古礼,故而,不得不以礼相待,并非怀有他意也!”
昌漠仍不罢休,怒道:“若是如此,为何屯军坞前!”
昌华淡声道:“昌华若易位而处,亦当屯军坞前,若不屯军坞前,二兄为日后计,恐已然击之!况且,依弟度之,其人,想必尚有深意。”
“哼!!”昌漠冷冷一哼,转过头不言。
昌许眼光疾闪,神情大喜,却故意问道:“若以华弟之见,该当何如?”
昌华笑道:“无它,我昌氏非同流民聚堡,亦乃渊源久长之士族,当以士族之礼待之!此举,既不损我昌氏声名,亦不容人拿住把柄。至于赵固等人,谁若敢言我昌氏示弱,便是弃根也!且让他受天下人唾骂也,与我昌氏何干?”
“妙哉!!”
昌任眯着眼睛暗度,心思瞬间数转,而后大喜,拍了拍幼子的肩,笑道:“既是如此,且开坞放桥,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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