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提着十斤肉骨头、五斤黄豆、两斤绿豆、一斤菊花,满头大汗地来到了许玉兰家,许玉兰不知道他是谁,看着他把提来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又看着他撩起汗衫擦干净脸上的汗水,再看着他拿起她凉在桌上的一大杯子水咕咚咕咚地全喝了下去。戴眼镜的男人喝完了水,对许玉兰说:
“你是许玉兰,我认识你,大家都叫你油条西施。你的男人叫许三观,我也认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林芬芳的男人,丝厂的林芬芳,和你的男人在一个厂,一个车间,我的女人去河边洗衣服,洗完衣服站起来就摔倒了,摔断了右腿……”
许玉兰插进去问他:“怎么摔倒的?”
“踩到了一块西瓜皮。”
戴眼镜的男人问许玉兰:“许三观呢?”
“他不在,”许玉兰说,“他在丝厂上班,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然后许玉兰看着桌上的肉骨头、黄豆什么的对他说:
“你以前没到我家来过,许三观也没说起过你,你刚才进来时,我还在心里想这人是谁呀,怎么给我们送这么多东西来,你看那张桌子都快放不下了。”
戴眼镜的男人说:“这不是我送给你们的,这是许三观送给我女人林芬芳的。”
许玉兰说:“许三观送给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是谁?”
“我刚才说过了,我的女人叫林芬芳。”
“我知道了,”许玉兰说,“就是丝厂的林大胖子。”
戴眼镜的男人说完那句话以后,什么话都不说了,他坐在许玉兰家的门旁,好像没有遇到风的树一样安静。他看着门外,等着许三观回来。让许玉兰一个人在桌子旁站着,看着肉骨头,看着黄豆,看着绿豆和菊花,心里一阵阵糊涂。
许玉兰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许三观为什么给你女人送东西?一送就送了这么多,把这张桌子都快堆满了,这肉骨头有十来斤,这黄豆有四五斤,这绿豆也有两斤,还有一斤菊花。他送这么多东西给你的女人……”
许玉兰一下子明白了:“许三观肯定和你的女人睡过觉了。”
许玉兰喊叫起来:“许三观,你这个败家子。平日里比谁都要小气,我扯一块布,你都要心疼半年,可是给别的女人送东西,一送就送这么多,多得我掰着手指数都数不过来……”
然后,许三观回来了。许三观看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在他家门口,他认出来这是林芬芳的男人,于是脑子里“嗡嗡”叫了两声,他跨进家门,看到桌子上堆的东西,脑子里又“嗡嗡”叫了两声。他再去看许玉兰,许玉兰正对着他在喊叫,他心想自己要完蛋了。
戴眼镜的男人这时站起来,走到屋外,向许三观的邻居们说:
“你们都过来,我有话要对你们说,你们都过来,小孩也过来,你们听我说……”
戴眼镜的男人指着桌上的东西,对许三观的邻居们说:
“你们都看到桌子上堆着的肉骨头、黄豆、绿豆了吧?还有一斤菊花你们看不到,被肉骨头挡住了,这是许三观送给我女人的,我女人叫林芬芳,这城里很多人都认识她,你们也认识她?我看到你们点头了。我女人和这个许三观都在丝厂里工作,还在一个车间。我女人去河边洗衣服时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这个许三观就到我们家来看望我女人。别人来看望我女人,也就是坐一会,说几句话就走了。这个许三观来看望我的女人,是爬到我女人床上去看望,他把我女人强奸了。你们想想,我女人还断着一条腿……”
许三观这时申辩道:“不是强奸……”
“就是强奸。”
戴眼镜的男人斩钉截铁,然后他对许三观的邻居们说:
“你们说是不是?我女人断着一条腿,推得开他吗?我女人一动都要疼半天,你们想想,我女人能把他推开吗?这个许三观,连一个断了腿的女人都不放过,你们说,他是不是禽兽不如?”
邻居们没有回答戴眼镜男人的提问,他们都好奇地看着许三观,只有许玉兰出来同意他的话,她伸手捏住许三观的耳朵:
“你这个人真是禽兽不如,你把我的脸都丢尽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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