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就意味着承认自己是病人,得病了,是病态的。而这对他来说,是最难的。在这之前的二十多年,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让自己和其他人一样,被喜爱,被接纳,被认可,他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成功,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比绝大多数人都来得优秀。
在任何一个人面前,他都几乎可以打满分。
但是在笑成这里,却只能得到一个不及格。
他几乎每一次失控都是在这个人面前。
而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的无懈可击才无以为继。
他为此愈加无法容忍,控制不住想要去破坏掉什么。
而这个时候,总会有人握住他的手。
他觉得他想把眼前的一切全都打碎掉,其实他根本舍不得。
对笑成而言,这样的生活状态也是新奇而独特的。还没有哪个人像卫邵歌一样这样深入的介入他的生活,甚至他的心灵和思想。即使当初是他同意这个人走进来,但那个时候他也绝对没有预料到他们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在得知了卫邵歌真正状态之后,反而在无形中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在真正看到对方并不像自己一直所看到的那样……完美和纯粹,他反而有了更深的……渴望。
森宇目前是他工作的重心。
而他们一直以来致力的,也到了一个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候。
那个针对污水治理问题的官司一直僵持着,笑成都提前有了准备,当然不能让事情如对方所愿。只是对方显然准备非常充分,他这边也没法把事儿甩干净,两边都是耗着。
但突然之间,一直不温不火的报道甚嚣尘上,铺天盖地起来,一下子把这个官司推到了风口浪尖。要不是笑成一向低调,肯定早就在媒体上曝光了一百次。这和他们当初预料的一样,是森宇的手段,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向那位“某环保人士”。
缂丝厂目前生产还没有受到影响,但肯定是暂时的。笑成势单力薄,在舆论上并没有自己的势力,但他也没向景氏寻求帮助。
也就用了一周的时间,他就接到律师电话,说法院那边勒令他们必须立刻停止生产,配合接受调查,等调查结果出来证明没问题才能继续生产。
笑成眉头紧蹙,却依旧冷定,答复就先停产吧。
他和法国那边签了两式合同,一式是约定两年内优先供应,另一式则分批次签订,每一单货物生产交付之后,当即支付款项,然后再签下一单。厂子这边生产一停,就意味着他的资金来源被切断了。
虽然缂丝收益的资金数额不足以起决定作用,但仍然有很重要的意义,那就是支付他短期借贷的利息。
一旦这边的收益被卡住,那么他子银行那边的贷款恐怕不能维持太长时间,也就是说,他现在握着的艾氏的股票,也只能持有一定期限——除非他要拼尽一切鱼死网破。
当然不。
其实他现在就可以按照计划将手里几只股票抛出。
这段时间他们的动作足以对股市造成一次不小的冲击。令森宇股价在段时间内大跌,然后趁机吃进小户持有的森宇散股。从而推进计划下一步。
但很明显,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候。
或许结果会打折扣,并且绝对无法得到最大利益。尤其是蒋郭泽带来的东西,给了他们极大助力,只要操作得当,就能狠狠从森宇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但那需要资本。
也需要时间。
而时间也分外紧迫,已经容不得拖延和犹豫。
他们这段时间动作有些大了,说不定森宇已经察觉到,最近股价趋势的异常似乎也暗示了这一点。虽说在计划之中,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但几率却很小。
股价的异常波动,很有可能是森宇在蓄势反击。
那就更加不利。
他一时间拿不准主意。
明天就必须做出决定。
卫邵歌最近都在忙一个论文,晚上回来很晚。笑成洗完澡早早上了床,闭上眼睛。他在思考,有没有一丝别的可能性。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明天一早,他们就必须展开行动。
有一定几率成功,也有一定几率失败。
蒋郭泽不是业内人士,只提供法律支持,导师则早就指出,除非有资金介入,否则没有第二个途径。
也就是说,只能赌一把。
笑成翻了个身,又坐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今晚还没给舒雁打电话。
在发现舒雁不对劲之后,笑成打电话的次数频繁了许多,搞得舒雁都很有些不耐烦。笑成打电话过去还会特意提到笑康,开始舒雁对此反应非常淡漠,甚至反感,后来渐渐接受了这个话题,看起来似乎是好转了。但他并没就这么放心下来,仍旧计划着,等森宇这边事情告一段落,就亲自带舒雁去一趟阿道夫那里。
往常他都会跟舒雁聊一些新闻之类的话题,刚好这段时间笑成那个官司闹得很大,舒雁在新闻上看到了,就顺口问了一句,她隐约记得笑成开的厂子和这个有点类似,就提醒笑成多注意点,不要惹上这种麻烦。
笑成当即苦笑了一声,不过他也没打算告诉舒雁你儿子已经官司缠身了。
转而又说了点别的。
但是舒雁太敏感了,加上作家独有的敏锐观察力,两三下就察觉到不对劲,追问了起来。笑成看瞒不下去,也就交代了。
电话里,舒雁沉默起来。
几分钟之后,竟然破天荒主动提到了笑康。
她问,“笑成,你有没有恨过你爸爸不肯支持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