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想好回去要怎样修理一顿这个丢近他脸的混账。
而此刻木桩阵上,赫尔古德和吐鲁浑已经各自站好了位置,只等托布真一声令下,就开始比试。
“开始!”
托布真一声令下,赫尔古德立刻提枪朝吐鲁浑冲过去,吐鲁浑并没有与他硬碰,而是选择了迂回战术,在木桩上跑来跑去。
“只会逃算什么好汉!”赫尔古德怒斥道。
“百夫长,这可是战术,只有匹夫之勇可没有用的!”吐鲁浑也不甘示弱。
于是乎双方开始了追逐游戏,不过赫尔古德到底与那些被打败的人不同,他虽然没有经过那半个月的训练,但在木桩上跑了一阵子以后竟开始适应了木桩上的移动,那速度慢慢追上了吐鲁浑。
“看你往哪跑!”
赫尔古德长枪脱手,枪头朝吐鲁浑的脊椎刺去,吐鲁浑只觉得背脊一凉,身体本能的一侧,却没有完全避开,让枪刺在了自己的右肩上。
吐鲁浑用自己的长枪支撑着身体,刚想要转身,却见赫尔古德横空一跃,一脚踢在那枪柄上,枪头直接穿过吐鲁浑的肩膀。
吐鲁浑闷声一哼,额头直冒冷汗,但赫尔古德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稳住身体后便立刻把枪拔出,对准了吐鲁浑的心脏一刺!
对于赫尔古德来说,他的目标不是让这些人怎么掉下去,而是把他们杀了。
只要人死,自然就会倒下去,效果是一样的。
“吐鲁浑立刻跳下去!”
凤云笙的声音既急促又严厉,吐鲁浑的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已经先走了一步,直接跳下了木桩跌倒在地上。
赫尔古德的枪擦过吐鲁浑的头顶,只要他迟一步,那枪刺中的就是吐鲁浑的的头。
“第十一局,赫尔古德胜!”
“哼,没想到现在的后辈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赫尔古德不屑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吐鲁浑,然后瞥了一眼凤云笙,才看向托布真大声道,“都统,古月这样出言提醒,似乎坏了比试的规矩!”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赫尔古德刚才是想要了吐鲁浑的命,凤云笙只是一世情急才会出言提醒,若非凤云笙那句话,吐鲁浑可能已经成了赫尔古德的枪下亡魂。
但是凤云笙刚才所为也的确是坏了规矩,托布真皱了皱眉,若是平时他可能还能包庇一下凤云笙,但是近日燕王在这里,他总得给燕王留下一个铁面无私的印象。
“正如赫尔古德所言,古月,你破坏了比试的规矩,应当受到惩罚。”
“都统,标下记得扰乱比试,轻则杖责二十,重则杖责一百。而如今古月在陛下和各位娘娘、皇子公主以及大人的面前竟也敢不遵守军法,如此行为绝非仅仅是”违反军法“,标下认为理应杖责一百,以儆效尤。”赫尔古德幸煞有其事地道。
“这……”
托布真其实只是想打凤云笙二十军棍意思意思而已,没想到赫尔古德那么狠,竟然想给凤云笙一百军棍,直接活活把她打死。
要是只是违规的事,托布真当然懒得理会赫尔古德,但偏偏赫尔古德是把凤云笙这种行为变成了对燕王的大不敬,对皇室的藐视,要燕王真的也这么理解的话,那可不是打一百军棍就能了结的事,在等级观念如此深的北燕国,至少得来个车裂才可以让燕王泄愤。
“赫尔百夫,你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若不是你一心要至吐鲁浑于死地,火长也无需提醒吐鲁浑!要说违反军法,你也逃不了干系!”成律虎看不过眼,第一个喊道。
为了避免公报私仇,让某些人利用大比来达到“杀人不填命”的目的,军法里有一条规定,那就是如果杀人那方不是失手造成而是一开始就以此为目的故意杀人,那杀人那一方要陪判杖责一百军棍,这是初犯的责罚,若第二次犯,直接斩首示众。
然而立这法令的初心是好的,但是执行起来却很困难,因为根本就没有“故意”和“非故意的”的客观判定标准,只要杀人那一方死咬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再加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理论,基本上这一条约束就是废的。
而一般只要事情不是闹得太大,高官们也懒得去理会这些纠葛,毕竟士兵对于生死之事来说,看得还是比较开的。
“成律虎,你是晚辈,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来和我说话!”赫尔古德厉声道,“而且你不要污蔑我,我没有故意要杀死吐鲁浑,我只是想让吐鲁浑掉下去而已,而受伤是最快的方法。”
赫尔古德冷冷地哼了一声,“再说了,这是拳脚之间的比试,会受伤甚至会死也是理所当然的是,要不是你以为现在我们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吗?”
“就是,我看是你们这些小毛孩怕了吧。”
“谁是小毛孩,赫尔古德分明就是想把吐鲁浑杀了!”
“哼,我们当兵的早就预料到随时会有性命危险,你们这么怕死,就不要从军啊!”
“不得放肆,在陛下面前,岂容你们这般喧嚷!”
托布真只觉得让燕王看到他手下管理的三大营如此不团结,而且手下的人都那么不懂规矩,最最重要的是,他手下的人似乎个个都不把他当回事似的,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他很想看看燕王此刻的表情,因为由始至终燕王都没有出过半点声音。
陛下该不会是发怒了吧?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佳境,托布真真的是片刻都不想尝试了,他看向了凤云笙,在托布真看来凤云笙就是一个既聪明又好骗的家伙,本来这样的人才他是不想让他受苦的,可是眼下的情况,他只想快点平息这件事。
古月,你就吃点苦头吧。
一百军棍是会死人,但五十军棍却是一般人都可以承受的,就在他打算开口要下令杖责凤云笙五十军棍时,凤云笙却开了口。
“赫尔古德,你可知罪?”
“什么?”赫尔古德完全没想到凤云笙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古月,你是不是吓傻了,我有什么罪?”
“你目无王法,公然冒犯陛下和二位娘娘、皇子以及钩月公主,此乃第一罪。”
“我什么时候冒犯了陛下……”
不等赫尔古德把话说完,凤云笙又道:“你在陛下面前卖弄小聪明,欺蒙陛下,此乃第二罪。”
“我在陛下面前卖弄小聪明?欺蒙陛下?古月,我看你是疯了吧!”赫尔古德激动地道。
而凤云笙却依旧无视他的话:“你企图陷陛下于不仁之地,此乃第三罪。”
“古月,在陛下面前我赫尔古德岂容你这样污蔑我!”
说着赫尔古德把长枪朝凤云笙掷去,而凤云笙却头一偏单手将其接住:“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凤云笙冷冷地看着赫尔古德,“就寻常而言,你在陛下面前肆意杀生,便是大不敬,更何况陛下早前才特地大赦天下为皇贵妃祈福。”
“你……”
赫尔古德才刚说出第一个字,便被凤云笙把话抢过:“你还耍小聪明,深知我们团结,便打算将吐鲁浑置之死地,引诱我等开口提示,好治我等一个扰乱比试之罪。即便我不开口,只要吐鲁浑求生,你便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他安一个贪生怕死的名头。而吐鲁浑若不求生,便会枉死在你枪下,而你却因为是比试而不必受任何刑罚,这等行为,难道还不是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地?”
“你胡说八道!”赫尔古德愤怒地否认。
“标下是不是胡说八道,自有陛下圣裁,无需赫尔百夫替陛下做决定。”凤云笙朝燕王的方向拱了拱手。
“你不用在这里搬弄是非,陛下雄才伟略,才不会被你这小人蒙蔽!”
此时燕王等人坐在远处主位上,他看了一眼凤云笙和赫尔古德,然后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托布真:“你怎么看?”
托布真自然是站在古月这边,但他也不好表示得太过明显,于是只道:“陛下圣明,心中定然已有计较,岂需臣那点微末愚见。只是关于此次双方比试的原委,臣不得不向陛下说明。”
“说来听听。”
于是托布真将古月和赫尔古德之前那番恩怨说了出来,里面全都是事实,只是托布真的措辞用得比较好,放大了赫尔古德的嚣张,也放大了凤云笙等人的气量和遵守规矩。
不仅如此,托布真还顺便把凤云笙给他们训练的事也说了出来,将新兵勤学苦练的良好形象勾勒得淋漓尽致。
若说之前凤云笙和赫尔古德是各执一词,但如今有了之前事情的对比,却立判高下,再想想除却赫尔古德以外的人一直都在比赛场上的留手,并没有一个像赫尔古德这般赶尽杀绝,便不由得让人相信凤云笙所说的话的确有理。
燕王之前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但现在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清楚燕王最后的判决。
果然燕王以赫尔古德等人故意生事,欺压后背为由要加以责罚,但燕王却问了凤云笙该如何处置这些人,凤云笙有想过燕王会这样问自己,于是将心中早已想好的方案说出来,凤云笙的主张是不可犯杀戒,而且除却赫尔古德,其他人都是犯了小错而已,而且她也说自己当时也有冲动过,所以恳请燕王对这些人开恩。
凤云笙没有直接说具体要如何做,却向燕王和那些老兵表明了态度,除了赫尔古德,之前曾经参与过欺负凤云笙他们的老兵都纷纷认错请求宽大处理,显然是坐实了他们的罪名,同时也是坐实了赫尔古德的罪名。
他们是不想这么做的,可眼下的形势,若不认罪,显然只会被归到赫尔古德一类,那么下场绝不好过。
就这样,赫尔古德被判了五十年的囚禁,虽不是死,但却比死更加的惨。
而其余的人,只是被罚军饷一年而已,而燕王为了嘉奖凤云笙等人的恪守军规,性情谦逊,也大赏了全部的新兵,而新兵和老兵的比试,胜者自然是凤云笙等人。
因为这两件事,即便凤云笙多加推辞,但她还是被燕王破格晋升为百夫长,要知道在飞虎营里,要从一个新人磨练到百夫长,混得好也至少要混七年的光阴。
除了凤云笙,像木易这样表现分外优秀的人也被燕王大赏了一番,自此一战,军中对这届新兵的议论颇多,有贬低的,有不认同的,但再无人敢小觑他们,或许说,是不敢再小觑那个没有半点实力的新兵第一。
当然,妒忌的人也同样多如牛毛,尤其是那些在军中混了十几年都还看不见百夫长这个位置的老兵,更是对凤云笙的怨恨达到了极致。
他们得了个满堂彩,新兵对凤云笙更加奉若神明,而贺兰丰等人也不得不佩服凤云笙的料事如神,因为今天会发生这一切,他们那几个人是知道的。
他们起初还觉得凤云笙这么做是引火*,却没想到最后会来这么个逆转,同时也真真正正地打压了老兵们的气焰,而且还被燕王提拔为百夫长,这样的本事,彻底让贺兰丰折服。
这一晚新兵们闹得很疯,就连一向不喝酒的凤云笙也被他们硬是灌了三大碗才罢休,更有大把的士兵喝醉后各种丑态尽显,他们的吵闹声自然是滔天的,但连一向铁面无私的石莽也没有说他们什么。他们如此疯狂,一来是此战大捷,二来是他们明天卯时就要到新的兵营报到,从此算是各奔东西,所以才会如此。
这一晚对他们新兵来说是特殊的,所以这些大人们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晚几乎所有的新兵都玩疯了,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就连木易和赫尔提真也不例外。
除了凤云笙。
凤云笙被灌了三碗酒以后就以不胜酒力为由,在众人的嘘声中睡下,如今他们都醉倒了,她才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头顶两米高的帐顶,今日的事会那么顺利,靠的自然不是她一个,虽然卫承从未与她说过分毫,但她很清楚这其中卫承的功劳能占到五成。
她不知道卫承用了什么手段使燕王也倾向了自己,甚至是刻意的培养自己,否则就凭她今日这番表现,即便再出众,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破例。
还有那个托布真,以他的脑子,今日这番话可不是他的水平能说得上来,很明显,是有人教他的。
还有赫尔古德,他在被判罪以前和被判罪以后简直是判若两人,前面他一直表现出不屑、惹是生非的样子,可之后一经定罪,他却十分老实,老实得连一句申辩都不再替自己争取,这其中,是不是也有卫承的手段?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些猴子戏,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雁门关?
她这次名声大噪,自然免不了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比如南靖和。
不知为何,她最近心中常常心绪不宁,她很担心她所在乎的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即便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是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她除了相信他们的能力,相信自己没有赌错以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眼前掠过凤君华那张苍白的脸,那释然的微笑在她脑子里掠过一遍又一遍,她闭上眼,手却紧紧地握了起来,那让她厌恶的无力感,又一次充满她的全身。
半个月后,夜里,雁门关。
主帐内,灯火明灭,桌案前,有一个身着青色便服外披一件黑色大氅的男子正在看着手中的信。
“看来,靖王爷这次是动真格了,他想将我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