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吃完也没能开口让容天音松口,因为他此时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
凝视着榻上安静闭上眼睛的秦执,容天音抹了抹额间的冷汗,下了这么大的药量才把他弄睡过去,实在是难为自己了。
方拓准时的出现在容天音的身后,扫了眼榻间沉睡的秦执,眼神微微闪烁,等着容天音的吩咐。
只有将秦执弄晕了,他们才放心。
“替我好好看着他,我先行一步。”
“王妃,让属下随您一起,”方拓一惊,急道。
“父亲的人我不放心放在他的身边,我与他们一道回城,不会有事,到是他,醒来后只怕是会恨不得剐了我不可。”容天音露出一抹苦笑,脸上全是无奈。
“若是王爷知道王妃去冒险,只怕恨不得剐了的人是王爷自己了。”
身为男人却无法将自己的妻子护在怀里那种感觉,只怕不好受。
容天音耸肩,“难道佘妃娘娘就不是我的母妃了?凭什么他可以这么做,我却不能?”
方拓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样,容天音肯为秦执这么做,说明容天音已经将秦执放在了心里。
对寿王府的人来说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可也同时不想让容天音去冒这个险。
皇帝对容天音的不喜,褚国皆知。
“王妃,请让属下随您一起回京。”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你们留在他的身边我才能放心,明白吗?”
“王妃?”
方拓的声音一起,回过头付出,容天音的身影已只剩下小小的一个黑影。方拓愣愣地站了半晌,猛地惊醒追了出去。
萧远对容天音这番决定并没有异议,侯爷的吩咐只是将容天音安全护送回去,至于秦执的死活并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容天音与萧远等人策马飞出了这座城池,将追出来的方拓抛得远远的。
暗中的人是不可能会动的,因为他们主要的任务是保护好秦执,只要他没有走,做为影子的他们就不能走。
方拓才追出去数丈,突然就被跳出来的戴弦给截住了。
“戴弦,你干什么。”
“王妃的决定没有几个人能改变得了,再说,如果王爷现在是清醒着的也不能阻止得了王妃,放心吧,王妃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身边又有容侯的人随时保护着。我们只要好好看着王爷,才是对王妃的最大帮助。”
“戴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万一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如何向王爷交待?”
“方拓你还不明白吗?王妃只是想让王爷轻松一些而已。”
“让开。”
“立即备马,回城。”
就在两人争论之际,只听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两人均是惊愕回头。
微风将扶着门框,一手捂住心口位置的俊美男子发梢微动,墨一般暗沉的眼眸正凝重的望着门外那条长道。
刚刚那里是容天音疾马飞去的地方……
空气中短暂的沉默着。
“备马。”
从苍白无色的唇瓣溢出沉然的字眼,二人哪里还敢怠慢,带着惊疑的心情下去准备。
容天音却不知道,在她前脚刚踏出去之际,刚刚自以为被她弄成沉睡的人正疾风般追在身后。
容天音这个时候去面对绍文帝,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从一天始,秦执都会避免容天音与皇帝的接触,以免又让秦闻有机会编造更大的理由取她的性命。
马车依旧如飞般冲进官道,以速度急追。
可是还是慢了容天音一步,他们是马匹,而秦执的身体不得不使用并不太方便的马车,在速度上自是不如容天音他们的快马加鞭。
*
皇宫。
元和殿内,柴公公缓步而入,尖着声线道:“皇上,侯爷求见。”
“啪!”
正批阅奏章的皇帝突地将手中的笔重重放下,柴公公一惊,吓得不敢再出声。
“为了这个女人,他到是肯拉下脸来了,告诉他,朕不会见他。”
于是,又继续拿起笔低头批奏折。
柴公公张了张嘴,几次对着上首没有打算再理会的皇帝无法开口。
皇上这是铁了心不会去理容侯了,自半年前那次争吵,容侯离开朝堂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
只是这几天来,容侯到是几次的主动入宫来了,皇帝当真气极了不见。
经过这么久,容侯仍旧闲职在家,大家这次真正的对容侯的地位有了改变,皇帝不可以一再容忍这样的人立足于朝堂中。
权势涛天,可不适合臣子,要拔掉是迟早的事,就算是亲如手足的兄弟又如何?威胁到了江山,一样会下狠手。
所以,容侯在半年多来,一直不受朝廷命官看好,容侯有复职的希望少之甚少。
对外人的看法,容侯从来不去计较,依旧我行我素。
“侯爷,皇上还在气头上,您请回吧。”
柴公公站在元和殿外,望着挺拔的容侯低叹气着道。
容侯回头看了眼紧闭着的殿门,没有表情地颔首,然后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去。
柴公公突然叫住他,“侯爷且等等。”
容侯回头看小跑上来的柴公公。
“请容许老奴多事了,侯爷不应该再三的逆着皇上的脾气来,有些时候顺着一些也是应当的。皇上是真正将侯爷当成是兄弟的,侯爷莫忘了皇上对您的特例,有多少次皇上为了侯爷可以不顾自己的帝王威。还请侯爷想想,皇上对您的好。”
柴公公说完,冲容侯一揖身。
容侯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那道开了又闭上的殿门,柴公公的一些话突然震醒了他。
似乎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秦闻总是在让着他,唯独这次,他们之间别扭了这么久,甚至是不肯再放软了心来原谅他。在潜意识里,也许他只是希望秦闻让着他,先主动缓和僵硬的关系向来都是秦闻的事,而他容戟从来也只是被动的那方。
也许太过习惯了,才发现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正是因为柴公公的话将容戟忽略的东西给点醒了,秦闻是皇帝,让了他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还受得了他的脾气。
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会如此吧,突然间,有些隐晦的东西慢慢地注入身体,仿佛有什么地方是被他忽略掉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法想出那是什么,只隐约的知道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看来是为臣的我逾越了。”
对着洗白的天空,容戟低喃一句,步伐也慢慢的折了回去,不再像以往那样见不着就直接走掉。
也许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是臣,那个人是君。
在发现这个错误时,容侯觉得有必要好好的改正过来,为人臣子,也需要有一个臣子的样子。
容戟当真跪在殿门之外,有种只要里边的人不见他便不起的感觉。
很快,容戟在殿前跪足了几个时辰皇帝仍旧不见的话传了出去,许多大臣都惊讶了。
按着容戟的臭脾气,一定不会轻易的做到这一步,竟是为了什么让容侯如此做为。
里边坐着看折子的人早已没法看入眼,容戟的做法让秦闻十分恼火又心疼,他记得容戟受过腿伤,那次的重伤差点让容戟站不起来,秦闻仍旧记得当时容戟消沉的样子,万一跪坏了,只怕这人又要露出那种让他揪心的表情来了。
“啪!”
皇帝的手重重的合着折子一并拍在桌案上,发出一阵极重的沉响,清冷的殿内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守值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吓了一跳。
唯有这个人才能让他失控,秦闻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崩溃做出伤害彼此的事,可是容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耐心。
“皇上,侯爷已经在外跪了三个时辰了,可要将侯爷请进来?”柴公公瞅着盛怒的皇帝,小心翼翼地问。
秦闻一双黑眸翻涌着乌沉沉的暗流,声音像是来自地狱,“他到是为了那宝贝女儿,什么都做得到了。”
替佘妃求情可不就是为了容天音是为了谁?
容侯对秦执的不喜,连秦闻自己都知道的,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容侯竟然容忍容天音嫁入寿王府,实在是意想不到的事。
“皇上——”
“他既然想跪便让他跪着吧。”秦闻气不打一处来。
“这……”柴公公再想说几句,皇帝却不打算再理会的样子,唯有低低一叹重新退出了殿门。
容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可若是让秦闻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佘妃这个人一旦崩塌了,会引来的是秦执的反抗,居时又让容天音如何决择?他必然是站在秦闻这边的,可女儿的性命呢?难道真的要替秦闻拿过来?
做为一个父亲,容戟也是十分的为难。
经过这次,容戟发现自己竟是偏向了秦闻,对女儿的爱护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的重,这就是让容戟一时脑子混乱的原因。
虽是在跪着的,可是脑子里则是一片浑浊,怎么也无法理清楚突然闪烁的想法。
对秦闻,他还是放不下的,同时他也不希望女儿与秦闻成为仇敌,但让容戟觉得不耻的是自己最坏的打算。如若真正有那天到来,他容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秦闻。
容戟不由自嘲一笑,柴公公出了殿门便看到犹自嘲笑的容侯。
“侯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柴公公你不会懂的。”
柴公公确实是不懂,这是皇帝和容侯之间的事。
“皇上并不想这个时候见您,佘妃娘娘的事还请侯爷莫要再挂心了,”柴公公忍不住婆口了句。
容戟却没有动,坚定的眼神仍旧直直望着殿门,他只是想阻止一场褚国浩劫发生。
难道秦闻还没有发现吗?他的女儿身边的人也并非是简单的,单是这次的传闻就够天下人震惊的。
神隐者相护回国,这是何等的关系才会让神隐者做到如此的地步。
佘妃的性命,就是一个关键。
若说他为了容天音,到不如是为了秦闻,可正在气头上的秦闻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只知道容戟如何为了他那宝贝女儿做到了这份上,却忘了容戟若是有心离去,又何苦三番四次的入宫来。
只知道容戟如何为了他那宝贝女儿做到了这份上,却忘了容戟若是有心离去,又何苦三番四次的入宫来。
天际突现雷闪,乌云密布,说变天就变天。
乌沉沉的天际落下急雨,拍打在殿门外的容戟身上,打得有些疼痛。
雨点砸得太快了,像是积郁了许久的眼泪,突然间的暴发。
里边的人被外面的乌云密布和雷鸣声骇了一跳,手里的折子怎么也看不进了,满心对外面的人的焦虑。
几次想要拉下脸来,可却忍住了。
柴公公在下首偷偷望着坐立不安的皇帝,灯光下可见皇帝隐忍得周身僵硬的样子,心下低低一叹。
皇上对容侯也是真真的好的,只是容侯却从来不知道这点。
夜幕掩盖着雨夜下的所有表情,容戟直挺挺的跪在殿前,任由雨水拍打,他仍旧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对着元和殿。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久到容戟都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麻痹了,身上被雨水打得发冷了,头顶的雨水突然停了下来。
容戟低垂的眼帘下出现一双龙纹靴子,上面早就沾了水渍,龙袍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顺着这龙靴龙袍慢慢抬起视线,雨夜下,男人刚毅俊雅的五官被放得更立体,容戟有瞬间的愣怔,似乎没想到秦闻会主动认输了。
容戟已经抱着被皇帝震怒拖下去重打一顿的准备了,可惜,他们之间仍旧让秦闻先认输了。
以前的容戟并没有发现,确切的说,是他自己没有这个觉悟,皇帝所为他做的远比他为皇帝所做的,实在太多了。
道不明此时的心情,容戟只是哑着声道:“皇上。”
在容戟清明的目光注视下,秦闻将失神的自己偏开脸,听到他自己的声音说道:“进来。”
容戟愣住,没动。
秦闻等了半晌不见地上的人动,捏紧了手中的伞柄,差点就朝地上的人气得踹一脚,到底还是忍住了,声音比刚刚重了些,“怎么,你还想在朕的面前跪到死。”
“是,是微臣——”
容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秦闻转了身,站在他的身边,伞大部分挡在他的身上。
容戟刹住了官腔上的话,起身,落后秦闻半步。
秦闻见他的动作,眉宇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却没说什么。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进元和殿,容侯极力的维持臣子的形象,却忘记有些细节上的东西是无法改变他自己的忽略,这也许就是习惯吧。
让一个帝王替他撑伞本就一个特殊性的东西,如若有旁人在场,必然震惊于秦闻的作为。
而这一细节,容戟自己似乎永远不会发现。
然,就在秦闻出元和殿前,一道旨令传达了下去,一杯鸩酒已传进了佘妃娘娘的寝宫,而处于清醒过来的佘妃却全然不知,自己的生死在今夜走上未知的途中……